第2章

组织的命令言犹在耳:"杀了她,不留活口。"八个字,简单明了。

门没锁。

木门在掌心下无声滑开,潮湿的空气中飘着淡淡的墨香。她抬起头,烛光在她眼中跳动,却没有一丝惊讶,仿佛早已在等待这一刻的到来。

"来了?"她搁下毛笔,笔尖在砚台边缘轻轻一刮,唇角扬起一个恰到好处的弧度,"外面雨大,先喝杯热茶。"

我的呼吸微不可察地一滞。

杀手不该犹豫。可她的语气太过自然,像是招呼一位迟归的旧友,而非面对一个来取她性命的刺客。

茶盏冒着袅袅热气,碧绿的茶叶在澄澈的茶汤中舒展。

我猛地欺身上前,直取她咽喉——

她没躲。

剑尖抵在她颈间肌肤上的刹那,我的手腕突然传来撕裂般的剧痛,仿佛被烙铁灼烧。

一声闷哼不受控制地从喉间溢出,我踉跄着后退,这才发现她素白的衣袖中延伸出一根细如发丝的银线,不知何时已缠绕上我的腕骨。

"锁心丝。"她轻声说,指尖轻轻一勾,银线便在我的皮肤上勒出细密的血痕,"淬了毒,见血封喉。"

我低头看着自己泛出诡异青色的血管,喉结滚动,呼吸变得急促而沉重。

她忽然伸手抚上我的脸,指尖冰凉,带着淡淡的墨香。"怕死?"声音轻得像一声叹息。

我咬紧牙关,下颌线条绷得生疼。

"那就听话。"她松开银线,从案几上的青瓷小盒中取出一粒朱红色的药丸,在烛光下泛着莹润的光泽。

那药苦得让人作呕。

我咽下去的瞬间,五脏六腑像是被无数细针穿刺,疼得我跪倒在地,冷汗浸透衣衫。

白薇居高临下地看着我,嘴角的弧度在月光下格外残忍。

“这叫‘锁心丹’。”她说,“每月发作一次,无解药则痛不欲生。”

我抬头瞪她,喉咙里挤出嘶哑的声音:“……为什么?”

“因为我要你活着。”她弯腰,指尖擦过我额角的冷汗,“不是作为一把刀,而是作为一个人。”

我嗤笑。

人?我生来就是杀人工具,从未被当作人看待。

第一次毒发时,我蜷缩在马厩最阴暗的角落,像条垂死的野狗。

疼痛并非锐利的刀锋,而是缓慢的绞索,一寸寸收紧我的内脏。冷汗浸透衣衫,与干草上的尘土混成泥泞的污渍。

我死死咬住自己的手腕,血腥味在口腔里蔓延,却仍压不住喉间溢出的呜咽。

沈清言提着灯找来时,我正用额头抵着地面,试图用另一种疼痛来转移注意。

"原来躲在这里。"她的声音轻柔,像在哄一个受惊的孩子。

琉璃灯的光晕映在她脸上,睫毛投下的阴影微微颤动。她今日换了支青玉簪,发丝间萦绕着淡淡的安息香,与马厩里的腥臊格格不入。

我猛地攥住她的手腕,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可下一秒,剧痛再次席卷全身,我不得不松开手,蜷缩得更紧。

她没躲,也没斥责,只是蹲下身,将一枚朱红色的药丸递到我唇边。

"吞下去。"

咬住药丸时,我故意用牙划过她的指尖。血珠渗出,混着药丸的苦涩一同滚入我的喉咙。

药效发作得很快,疼痛如潮水般退去,只余下一种古怪的麻木。

我瘫软在干草堆里,大口喘息,这才发现自己竟不自觉地靠向她,像寻求庇护的幼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