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空气沉重得如同灌了铅,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铁锈般的血腥味。烛火不安地跳动着,在墙壁上投下两个被无限拉长、扭曲、无声对峙的影子。

“你……”赵砚清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那声音嘶哑干涩得可怕,像是砂纸在摩擦生锈的铁器。他向前迈了一小步,脚步虚浮。他死死盯着贾仁耀,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从万丈深渊中艰难地挤出来,带着砭骨的寒意和不容置疑的决绝:“看见它,你只有两条路。”

他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冰锥,直刺贾仁耀的骨髓:“一,本官即刻唤人,将你这擅闯官宅、贩卖假药的刁民连同此物,一并押送大理寺!你猜,他们会先审你的假药,还是…先问你这件‘东西’的来历?” 他嘴角勾起一丝冰冷至极、毫无笑意的弧度,那笑容比鬼还吓人。

贾仁耀浑身一激灵,仿佛已经看到自己被剥皮抽筋、凌迟处死的惨状。

“二,”赵砚清的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玉石俱焚的疯狂,“本官现在就亲手了结了你!干净利落!” 他垂在身侧的手,指节因用力而捏得发白,青筋暴起,目光在贾仁耀的脖颈间逡巡,似乎在寻找最合适的下手位置。

两条路,都是直通阎罗殿的死路!贾仁耀感觉一股冰冷的尿意直冲小腹,几乎要当场失禁。巨大的死亡恐惧像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了他的心脏,几乎要将其捏爆。就在这极致的绝望和窒息中,一股源自市井最底层、无数次从绝境中钻营求生的泼皮本能,如同火山岩浆般猛地冲垮了他被吓懵的理智!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

“第三条路!”贾仁耀发出一声撕心裂肺、带着哭腔的尖叫,那声音尖利得几乎要刺破屋顶的瓦片。他猛地抬起头,脸上涕泪横流,混合着地上的灰尘,糊成一张滑稽又凄惨的花脸。他不再磕头,反而手脚并用,像只被烫到的虾米,猛地向前一扑,竟然直接扑到了那半幅刺眼的明黄龙袍上!

他用整个身体死死压住那要命的布料,仿佛要用自己卑微的血肉之躯将其掩埋。他抬起头,用尽全身力气,用那双被恐惧和泪水冲刷得通红的眼睛,死死迎上赵砚清那充满杀意的目光,声音因为极度的激动和恐惧而扭曲变形,却又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疯狂:

“大人!大人开恩!小的选第三条路!小的帮您!帮您把这要命的玩意儿藏严实了!藏得神不知鬼不觉!藏得连阎王爷他亲爹都找不着!” 他一边嘶吼着,一边手脚麻利地开始将那半幅龙袍往自己怀里塞,动作快得惊人,仿佛那不是能诛九族的催命符,而是救命的稻草,“小的别的本事没有,就藏东西最在行!当年在赌坊出老千,骰子藏裤裆里都没被搜出来!您信我!大人您信我啊!”

赵砚清完全愣住了。他设想过这骗子会痛哭流涕继续求饶,会吓晕过去,甚至会狗急跳墙试图反抗,却万万没想到会是这样一个荒诞至极的场开!看着这个刚刚还抖如筛糠、此刻却像护崽母鸡一样疯狂往自己怀里塞龙袍的江湖骗子,看着他脸上那混合着极端恐惧和疯狂求生欲的扭曲表情,听着他那荒谬绝伦却又不无道理的“第三条路”,赵砚清那被滔天巨浪冲击得几乎崩断的心弦,竟诡异地被这泼皮无赖的举动撕开了一道缝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