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殡仪馆特有的、混合着檀香与消毒水的沉滞空气,似乎永远粘在苏晚身上。十八岁的她,早已习惯旁人隐晦的避让。父亲经营的“归途”殡仪馆是她的家,也是她的枷锁。今天,父亲扭伤了腰,送一批定制骨灰盒去市医学院解剖实验室的任务落在了她肩上。
实验室大楼冷得刺骨,弥漫着浓烈的福尔马林气味。苏晚抱着沉重的纸箱,按地址找到“A-107”。门虚掩着,她推门而入。
惨白的灯光下,一个穿着白大褂的修长身影背对着她,站在不锈钢解剖台前。他微微低着头,手中银光一闪——竟是用一柄造型奇特的解剖刀在慢条斯理地削一个苹果。刀刃薄如蝉翼,刀柄镶嵌着一枚幽暗的祖母绿,在灯光下流转着诡异的光泽。苹果皮连成长长的一条,垂落下来,带着一种冰冷精准的美感。
“东西放那边。”男生的声音毫无温度,像金属刮擦玻璃,头也没回。
苏晚依言将箱子放在角落的台子上,动作间,校服袖子蹭到冰冷的台面。她转身欲走,脚下却不知踢到什么硬物,发出“咔哒”一声轻响。一个巴掌大小、黄铜色外壳的机械木鱼滚了出来,滑到解剖台下方。
她赶紧弯腰去捡,指尖刚触到冰凉的金属外壳——
“骨灰盒放错地方了。”男生终于转过身,声音带着一丝嘲弄。他很高,身形挺拔,白大褂敞着,露出里面一丝不苟的校服衬衫。碎发下是一双过分冷静的眼睛,瞳孔颜色很深,像不见底的古井。此刻,那目光正落在苏晚刚放下的纸箱上。“这里是解剖台,不是焚化炉入口。”他走近一步,福尔马林的气味和他身上清冽又带着消毒水的气息扑面而来,目光扫过苏晚因搬运而微红的手,“啧,死者的体温,大概都比你的手暖和。”
苏晚脸上一热,是窘迫也是被冒犯的微怒。她抿紧唇,没说话,只想快点离开。捡起木鱼时,指尖不小心按到了侧面的隐蔽按钮,一声极轻微的机械启动声响起,但立刻被她攥紧在手心掩盖住了。她低着头,匆匆离开,没注意到身后那道冰冷目光在她消失后,落在了她遗落在解剖台边缘的一小片枯叶般的蝴蝶兰花瓣上。
解剖室里恢复死寂。江临,医学院赫赫有名的冰山学神,法医世家的继承人,弯腰拾起了那个不起眼的机械木鱼。他修长的手指摩挲着冰冷的铜壳,鬼使神差地,按动了苏晚无意间触碰的那个按钮。
一个温柔而疲惫的女声,带着电流的沙沙感,轻轻响起,在空旷冰冷的实验室里回荡:
>“晚晚,要像这木鱼一样…空心,才能不痛…”
江临的手指猛地顿住。祖母绿刀柄的解剖刀在他指间反射出一道寒光。他盯着木鱼,眼底那潭古井,第一次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涟漪。
2
高三(1)班的教室,午后阳光斜射进玻璃窗,将漂浮的粉尘照得无所遁形。苏晚坐在靠窗的位置,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校服袖口一道细微的缝线——那是昨晚修复一个关节松脱的古董BJD时,被工具划破的痕迹。她习惯性地将自己缩进这身宽大的蓝白校服里,像蜗牛缩进脆弱的壳,努力隔绝周遭那些若有若无的打量和窃窃私语。
“喂,看那边…江临居然主动朝苏晚走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