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选择了最细的透明外科缝合线(比修复娃娃专用的鱼线更坚韧、更不易老化),穿入一根比头发丝粗不了多少的特制缝合针。灯光下,针尖闪烁着一点寒芒。她屏住呼吸,如同进行一场精密的外科手术,小心翼翼地将针尖刺入关节内部预留的细小孔洞,牵引着缝合线穿过复杂的内部结构,将断裂的木质骨架重新拉拢、固定。每拉紧一线,娃娃残破的手臂就向“完整”靠近一分。汗水从她额角渗出,沿着细腻的皮肤滑落,她却浑然不觉。
**窗外,对面一栋废弃居民楼的四楼天台边缘,完美的阴影笼罩着一个身影。**
江临单膝跪在冰冷的水泥地上,如同蛰伏的夜行动物。他面前架着一台高倍率夜视望远镜,镜头清晰地穿透“归途”后窗那并不算严实的窗帘缝隙,将工作台前的一切尽收眼底。
他看着苏晚如何用那双白天显得笨拙的手,灵巧地操控着镊子和针线;看着她如何用处理遗体的专业工具和手法,去修复一个无生命的玩偶;看着她专注的侧脸在暖光下镀上一层柔和的金边,与白天那个瑟缩的、被福尔马林味定义的女孩判若两人。
一种难以言喻的、近乎病态的兴味在江临冰冷的胸腔里滋生。这感觉如此陌生,像福尔马林池底突然冒出的一个气泡。他调整焦距,镜头死死锁住苏晚手中那闪着寒光的缝合针——那分明是处理人体组织的工具!她竟然用它来缝娃娃?是对死亡的亵渎,还是…一种扭曲的亲近?
他下意识地摸向颈间,冰凉的祖母绿解剖刀挂坠贴着他的皮肤。冰冷的触感让他混乱的思绪瞬间冷却。他想起那个在标本室滚落的机械木鱼,想起里面那个温柔又疲惫的女声…“空心才不痛”?他嘴角扯出一个冰冷的弧度。有趣。这个女孩,连同她身上矛盾的死亡气息和生机碎片,以及她这隐秘的“修复”癖好,都像一块包裹着迷雾的标本,激起了他解剖真相的欲望。
几天后,放学路上必经的巷口。
夕阳将墙壁染成一片颓败的橘红。苏晚低着头快步走着,只想快点回到那个可以让她喘息的小工作室。一个高大的身影毫无预兆地从巷子拐角的阴影里踏出,拦住了她的去路。
又是江临。
苏晚的心猛地一沉,白天被当众羞辱的记忆瞬间回笼,让她条件反射般后退一步,全身戒备起来。
“你的东西。”江临的声音没什么起伏,像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他伸出手,掌心躺着那个黄铜色的机械木鱼。阳光照在冰冷的金属外壳上,反射出刺眼的光。
苏晚迟疑地看着他,又看看那个木鱼。亡母的声音是她唯一的慰藉和力量源泉,她必须拿回来。她伸出手,指尖飞快地触碰到冰冷的铜壳,也无可避免地擦过他同样冰凉的手指,如同触电般迅速缩回,紧紧将木鱼攥在手心。
“谢谢。”她低声吐出两个字,侧身就想绕过他。
“等等。”江临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像手术刀试图划开表层的皮肤。“里面的声音…”他顿了顿,目光锐利地锁住苏晚瞬间僵硬的表情,“是你的?”
苏晚如遭雷击!亡母的遗言是她最深的秘密!他听到了?他怎么敢…一股混杂着愤怒和被侵犯的恐慌直冲头顶,让她几乎喘不过气。她猛地抬头,第一次用一种近乎凶狠的目光瞪向江临,嘴唇抿得死紧,一个字也没说,转身几乎是跑着逃离了巷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