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迷途夜雾
车载空调发出老旧的嗡鸣，尉然把半截胳膊搭在车窗上，指尖夹着的烟卷燃到了尽头。火星烫在指腹的瞬间，他猛地甩了下手，烟灰簌簌落在灰色冲锋裤上，像撒了把碎雪。
“扈叔，导航又他妈没信号了。” 他踹了脚副驾驶座椅，塑料外壳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吱声。
老扈正佝偻着背研究地图，闻言慢悠悠抬起头。他眼窝深陷，浑浊的眼球在昏暗的车厢里泛着微光，像浸在水里的玻璃珠。“尉少爷，这荒山野岭的，要不咱掉头回去？”
尉然嗤笑一声，转手把烟蒂摁在车载烟灰缸里。“回什么回？好不容易逃开我爸的眼线，你想让我回去听他念叨那些破生意？” 他俯身调大音量，重金属音乐瞬间灌满车厢，震得后视镜都在发抖。
这辆二手越野车是尉然用三个月零花钱淘来的，车身裹着层灰黄色的泥渍，活像刚从坟堆里刨出来。三天前，他瞒着家里拉上老扈 —— 这个在尉家做了三十年的老管家 —— 一路往西南开，美其名曰采风，实则是想找个没人管的地方逍遥快活。
车窗外的天色彻底暗了下来。浓密的雾气不知何时漫了过来，像巨大的湿棉花裹住了车身，远光灯只能照出前方十米的距离。沥青路面渐渐变成坑洼的土路，车轮碾过碎石发出刺耳的摩擦声，仿佛有无数指甲在刮擦底盘。
“不对劲。” 老扈突然开口，声音压得很低，“这雾太邪门了，你看路边的树。”
尉然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心脏猛地一缩。雾气中，那些黑黢黢的树影竟像是一个个佝偻的人影，枝桠扭曲地盘旋向上，如同无数只伸向天空的枯手。更诡异的是，树干上似乎缠着什么东西，红得像血，在雾气里若隐若现。
“装神弄鬼。” 他强作镇定地啐了一口，脚下却下意识松了油门。越野车缓缓减速，最终停在一处岔路口。
就在这时，副驾驶窗外传来轻微的响动。像是有人用指甲轻轻敲打着玻璃。老扈猛地转头，只见一张惨白的脸贴在车窗上，长发湿漉漉地粘在脸颊，黑洞洞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车内。
“啊！” 老扈失声尖叫，整个人缩成一团。
尉然也被吓得头皮发麻，他猛地挂挡踩油门，越野车像疯了一样冲出去。后视镜里，那张惨白的脸被远远甩在雾中，却始终保持着诡异的微笑。
不知开了多久，直到车轮陷进一个泥坑，车子再也动弹不得，尉然才瘫在座椅上大口喘气。冷汗浸透了他的后背，贴在皮肤上冰凉刺骨。
“扈叔，你刚才看清楚了吗？” 他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老扈哆哆嗦嗦地摇头，指节因为紧握地图而泛白。“没... 没看清... 像是个女人...”
车厢里陷入死寂，只有雨点开始敲打车顶的声音。尉然抬头看向窗外，雾气似乎淡了些，隐约能看到不远处有几点昏黄的灯光。
“那边有人家。” 他推开车门，冷湿的空气瞬间灌进衣领，“下去看看。”
老扈还在发抖，却被尉然一把拽了下来。两人深一脚浅一脚地朝着灯光走去，脚下的泥地发出咕叽咕叽的声响，像是在吞咽什么东西。
越靠近灯光，一股奇怪的气味就越发浓烈。像是腐烂的草木混合着某种甜腻的香气，尉然忍不住皱起眉头，却听见老扈突然 “咦” 了一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