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叔呢?”她的声音穿透雨声和引擎的低吼,不高,却异常清晰,冷得像冰。
“龙叔?”我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和溅上的泥点,有点懵,“他…他下午出去了,还没回。您哪位?洗车?”
女人没回答。红唇抿成一条冷硬的线。她转身,从副驾座位上拿起一个厚厚的牛皮纸信封,动作利落得像拔刀。
信封直接甩在我胸口,“啪”的一声闷响,砸得我退了一小步。
“他死了。”那三个字从红唇里吐出来,干脆利落,没有一丝波澜,像在陈述“下雨了”一样平常。雨水顺着她墨镜的边缘滑落,像冰冷的泪痕。
我脑子“嗡”的一声,像是被重锤狠狠砸了一下。死了?那个脾气火爆、烟不离手、整天骂骂咧咧、却是我在这破地方唯一能说上几句话的龙叔?死了?下午出去时还好好的,还骂我轮胎没擦干净……冰冷的雨水顺着脖子流进衣领,激得我打了个寒颤,心却像掉进了冰窟窿。
“死…死了?”我张了张嘴,声音干涩得厉害,自己听着都陌生。信封的棱角硌着我的肋骨,沉甸甸的,带着不祥的寒意。
女人没再看我,似乎“死了”两个字已经交代完了一切。她绕过车头,拉开副驾驶的车门,动作流畅得像演练过千百遍。
“上车。”她坐进去,声音隔着车窗传来,闷闷的,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
“上…上车?”我捏着那个冰凉的牛皮纸信封,指尖发麻,完全跟不上这女人的节奏。龙叔死了,她甩给我一个信封,然后让我上这辆凶兽一样的车?这他妈到底怎么回事?
“这车,”她侧过脸,墨镜对着我,红唇在昏暗的光线下异常醒目,“龙叔留给你的。”
轰隆——
脑子里像是有什么东西炸开了。留给…我的?那辆传说中龙叔年轻时用命拼回来的“赤火”?这辆光听引擎声就知道能撕裂空气的怪物?留给我这个洗车的小工?
巨大的荒谬感和一种无法言喻的冲击力让我僵在原地,捏着信封的手指关节都泛了白。雨水顺着头发流进眼睛,又涩又痛。
“愣着干什么?”女人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明显的不耐烦。她抬起那条裹在皮裤里的长腿,看也没看,红色的高跟鞋尖“啪”地一声,直接踩在了副驾驶前方那昂贵的、一尘不染的碳纤维仪表台上。鞋底的泥水,立刻在那光洁的表面上留下一个刺眼、肮脏的印记。
这个动作充满了赤裸裸的挑衅和一种玩世不恭的破坏欲。她身体微微后仰,靠在真皮座椅里,墨镜转向我,红唇勾起一个近乎残酷的弧度。
“带我兜一圈。”她的声音透过雨声传来,清晰得像冰棱碎裂,“让我看看,你配不配得上它。”
引擎还在低沉地咆哮,像一头被束缚的猛兽,随时准备挣脱。仪表台上那个泥泞的脚印,像一块烙铁,烫得我眼睛发疼。
配不配得上?
龙叔那张总是骂骂咧咧的脸在我眼前闪过,他说我眼神里有狼劲儿……一股滚烫的东西猛地从脚底板直冲头顶,瞬间烧干了刚才的茫然和冰冷。去他妈的配不配!龙叔的车!
我捏着信封,猛地拉开那沉重的、线条流畅的驾驶座车门,一股混合着昂贵皮革、汽油和女人身上某种冷冽香水的气息扑面而来。我把自己摔进那包裹性极强的桶形座椅里,身体瞬间被牢牢箍住。方向盘冰凉、粗壮,握在手里沉甸甸的,充满了力量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