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
一个沙哑破碎的音节从她干裂的嘴唇里艰难地挤出来,微弱得如同濒死的蚊蚋。
“晚晚?”
一个声音立刻回应了她,很近,带着一种难以置信的颤抖,又饱含着巨大的、几乎要溢出来的惊喜。一只冰凉的手小心翼翼地、几乎是带着某种神圣的敬畏,轻轻覆在了她没被绷带缠住的右手手背上。
林晚的眼珠艰难地转动着,视线花了很久才勉强聚焦。一张脸映入眼帘。那是一张很漂亮的脸,皮肤白皙细腻,此刻却透着一种心力交瘁的苍白。眼下有着浓重的、无法掩饰的青黑阴影,像被烟熏过一样。那双眼睛很大,眼尾微微上挑,本该是妩媚的,此刻却红肿得厉害,里面布满了蛛网般的血丝。泪水在那通红的眼眶里疯狂打转,倔强地不肯落下。
林晚茫然地看着她。这张脸……有些说不出的熟悉感,像隔着磨砂玻璃看一幅褪色的旧画,轮廓模糊,细节全无。名字?关系?过往?大脑深处空空荡荡,一片混沌的灰白,什么也抓不住。只有一种莫名的、源自身体深处的疲惫和恐慌,沉甸甸地压在胸口。
“晚晚……”那张苍白的嘴唇又动了,声音哽咽得厉害,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破碎的胸腔里挤出来的,“你……你终于醒了……吓死我了,真的吓死我了……”那只覆在她手背上的手收紧了,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传递过来的是一种无法作伪的恐惧和……失而复得的巨大后怕。
林晚的嘴唇无声地翕动了几下,喉咙里火烧火燎,只能发出嘶哑的气音。她眼中是全然的陌生和巨大的困惑。
“我……”林晚的声音嘶哑干涩,像砂纸摩擦着木头,“……你……是谁?”
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猛地睁大了,里面的泪水终于再也承载不住,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砸在林晚的手背上,滚烫得吓人。女人似乎被这句话狠狠刺穿了,身体剧烈地晃了一下,脸色瞬间白得如同身下的床单。
“晚晚……”她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带着一种世界崩塌般的绝望,“你……你不记得我了?”她俯下身,凑得更近,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不停地落在林晚的脸颊和脖颈的绷带上,带来一阵湿热的痒意。那双通红的眼睛死死盯着林晚,试图从她茫然的瞳孔里找到一丝一毫的熟悉痕迹,却只映照出自己破碎的倒影。
“别怕……别怕……”女人深吸一口气,像是用尽了毕生的力气来压制住喉头的哽咽,她反手用力擦掉自己脸上纵横的泪水,动作甚至有些粗鲁。然后,她用那双冰凉颤抖的手,极其小心、极其珍重地捧住了林晚那只没怎么受伤的右手,仿佛捧着一件稀世珍宝。
她的目光变得无比专注,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坚定,直直地望进林晚茫然的眼底。
“看着我,晚晚,”她的声音依旧带着哭腔的余颤,却异常清晰,一字一顿,如同刻印,“我是知意。沈知意。记不记得都没关系,你只要记住这个……”
她微微吸了一口气,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灵魂深处艰难地拖拽出来,带着孤注一掷的沉重:
“我是你的爱人。”
“爱人?”林晚下意识地重复着这个词,干裂的嘴唇开合,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这个词像一颗生涩的石子滚过舌尖,带着一种奇异的重量,却激不起脑海里任何一点涟漪。大脑依旧是一片茫然的白雾,沈知意这个名字,如同投入深潭的一颗小石子,连一点微澜都没有泛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