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神了!真是神了!”人群中爆发出阵阵惊叹。 “这哪是绣的?分明是仙法!” “阿禾姑娘这双手,怕不是被织女娘娘点化过了?” “刘掌柜,这宝贝多少钱肯割爱?我出十两!” “我出十五两!” “二十两!我家老太爷大寿,正缺这样镇宅的祥瑞!”

叫价声此起彼伏。刘掌柜山羊胡子翘得老高,眼睛眯成一条缝,脸上的皱纹都笑开了花,嘴里却只一个劲儿地推辞:“不卖,不卖!这是人家定下的镇店之宝!非卖品!”他精明的小眼睛里闪烁着前所未有的光芒,仿佛看到了一个巨大的金矿。

阿禾的名声,如同插上了翅膀,乘着锦鲤搅起的“水波”,以惊人的速度飞出了清水镇,传遍了十里八乡,甚至隐隐传到了更远的县城府城。人们不再叫她“阿禾”,而是带着敬畏和惊叹,称她为“神针阿禾”。找她订绣活的人踏破了门槛,从富户小姐的嫁衣,到官宦人家的中堂画,甚至有人不远百里慕名而来。她的绣品价格水涨船高,一幅小小的帕子也能卖到过去不敢想的价格。阿禾家那间破旧的茅草屋,终于不再漏雨。阿娘久治不愈的咳喘,也因有了银钱请更好的郎中、用更好的药,而大大缓解。久违的笑容,重新回到了母女俩的脸上。

然而,这骤然腾起的声名,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激起的不仅仅是赞叹的涟漪,更有深藏于湖底的、嫉妒的暗流。

清水镇东头,最大的“锦云绣坊”内,气氛却阴沉得能拧出水来。掌柜孙茂才,一个身材矮胖、面团脸、绿豆眼的中年男人,此刻正背着手,焦躁地在铺子里来回踱步。他脚下的青砖地几乎要被磨掉一层皮。铺子里往日还算热闹,此刻却门可罗雀,伙计们个个噤若寒蝉。

“神针阿禾……神针阿禾……”孙茂才嘴里反复咀嚼着这几个字,像是嚼着苦涩的黄连,绿豆眼里射出怨毒的光,“一个黄毛丫头!才几天功夫?就骑到我孙茂才头上拉屎了!”他猛地停下脚步,抓起柜台上一个刚收上来的绣娘交来的枕顶绣片——上面绣着俗气的牡丹蝴蝶,针脚也算细密,但放在往常还能糊弄糊弄乡下人的东西,如今跟阿禾那活灵活现的绣品一比,简直成了粗陋不堪的垃圾!

“废物!都是废物!”孙茂才狠狠地将那绣片掼在地上,用脚碾了几下,丝线崩断,精美的牡丹瞬间面目全非。旁边的绣娘吓得脸色煞白,缩着脖子不敢吭声。

“掌柜的,您消消气。”账房先生,一个留着两撇鼠须的瘦高个,凑上前来,压低声音道,“那丫头片子邪门得很。您想啊,她以前在咱们铺子里也接过活,手艺是不错,可也绝没到这份上!怎么就一场暴雨过后,像换了个人、换了双手似的?破庙……织女庙……嘿嘿,”账房先生阴恻恻地笑了两声,绿豆眼里闪着算计的精光,“那地方,可邪性得很呐。老辈人都说,荒废的庙宇,最容易招惹些不干不净的东西……”

孙茂才的绿豆眼猛地一亮,像是捕捉到了黑暗中一闪而过的毒蛇信子。他停止了踱步,面团脸上肌肉抽动,挤出一个极其难看的笑容:“不干不净的东西……妖术?”他慢慢咀嚼着这个词,一股阴冷的狠意从心底滋生蔓延。他孙茂才在清水镇经营绣坊十几年,靠的就是压价收货、高价卖出,垄断着这方圆几十里的绣品生意。如今一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穷丫头,靠着“邪术”抢走了他所有的风头和财路,这口气,他如何咽得下?既然正路比不过,那就别怪他走邪路了!清水镇这绣行的天,只能是他孙茂才说了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