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沈灼被钉在沧溟宗刑台上时,暴雨冲刷着血水。

“杀妻证道,乃天道所归。”道侣凌绝尘的剑锋贴着她脖颈。

小师妹柳含烟在台下抚摸着本该属于沈灼的本命灵剑:“姐姐安心去吧。”

镇魂钉刺入眉心的刹那,沈灼眼底金光骤现。

万剑齐鸣中,她徒手撕开玄铁锁链:“证道?”

“用你们的神魂,证我涅槃之路!”

当神凰虚影冲天而起时,凌绝尘在同心契反噬中惨叫:“你究竟是谁...”

冰冷的雨水,像是沧溟宗亘古不散的阴郁凝结而成,带着刺骨的寒意,鞭子般抽打在沈灼的脸上、身上。每一滴都沉重无比,砸在她裸露的伤口上,激得早已麻木的神经一阵阵抽搐。粘稠的血水从她千疮百孔的身体里涌出,又被无情的雨水冲刷着,在身下玄黑的刑台石板上蜿蜒流淌,汇成一片片不断扩散、又被不断稀释的猩红水洼。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铁锈味和雨水浸透石头的土腥气,沉甸甸地压在胸口,每一次呼吸都像吞咽着冰冷的刀刃。

视野一片模糊,雨水和血水糊住了眼睛。唯有刑台边缘那几支巨大的、刻满符咒的火把还在顽强燃烧,跳跃的火光在雨幕中扭曲变形,像垂死挣扎的鬼魅,将她摇摇欲坠的身影投射在湿漉漉的石板上,拉长、扭曲,显得格外渺小、破碎。粗如儿臂的玄铁锁链深深勒进她的手腕和脚踝,冰冷的金属嵌入了皮肉,几乎磨穿了骨头。每一次微弱的挣扎,都换来锁链沉闷的摩擦声和更深切入骨的剧痛,提醒着她此刻的绝境。经脉寸断,丹田枯竭,曾经浩瀚如海的灵力如今只剩下死寂的废墟,连一丝暖意都无法凝聚。彻骨的寒冷从四肢百骸渗入骨髓,几乎要将她最后一点意识冻结。

“时辰将至。”

一个冰冷得不带一丝人气的声音,穿透哗哗的雨声响起,如同来自九幽之下的判决。行刑长老玄溟子面无表情地站在刑台边缘,灰白的长须被雨水打湿,紧贴在刻板的道袍上。他枯瘦的手缓缓抬起,宽大的袍袖中,一支乌沉沉的、尖端闪烁着诡异幽蓝光芒的镇魂钉,正被无形的力量托起,悬浮于空中。那幽蓝的光芒映在他毫无波澜的眼底,如同冻结的毒焰,牢牢锁定了沈灼的眉心。

死亡的阴影,从未如此清晰、如此迫近地笼罩下来。那幽蓝的钉尖,就是她生命终点冰冷的坐标。

刑台之下,人影幢幢。沧溟宗的弟子们披着各色避水的法衣或蓑衣,像一片沉默而压抑的礁石群,矗立在滂沱大雨之中。他们的目光穿透雨帘,聚焦在刑台上那个曾经光芒万丈、如今却如破布般被钉住的身影上。那些目光里,有漠然,有畏惧,有幸灾乐祸,唯独没有一丝温度,一丝属于同门的怜悯。雨点击打在法衣和蓑衣上,发出沉闷而单调的声响,汇成一片令人窒息的背景噪音,更衬得这刑台之上的死寂令人心胆俱裂。

在这片死寂与冰冷的中心,沈灼艰难地、一点点地转动僵硬的脖颈。每动一分,颈骨都发出不堪重负的细微呻吟。她布满血丝和雨水的眼睛,终于对上了那双曾经温柔缱绻、如今却只剩下高高在上与冰冷审视的眸子。

凌绝尘。

她的道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