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右手,稳稳地按在腰间的剑柄之上。那柄剑,剑鞘古朴,隐有龙纹盘绕,剑名“龙渊”。他曾说过,此剑有灵,与主人心意相通,剑锋所指,便是道心所向。
此刻,龙渊剑冰冷的剑锋,正轻轻地、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精准,贴在她裸露的颈侧皮肤上。剑身传来的寒意,比雨水更甚,瞬间冻结了她颈间最后一点微弱的血流。那寒意直透灵魂深处。
“灼儿,”凌绝尘开口了,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盖过了雨声,带着一种奇异的、冰封般的穿透力,清晰地传入沈灼的耳中,也传入台下每一个弟子的耳中。他的眼神平静无波,像是在陈述一件天经地义、不容置疑的真理。“大道无情,唯斩尽尘缘,方能窥得一线天机。杀妻证道,非我所愿,实乃天道所归。”
每一个字,都像一把淬了冰的钝刀,缓慢而残忍地切割着沈灼早已破碎的心。
杀妻证道……天道所归……
沈灼的喉咙里发出一阵嗬嗬的声响,像破旧的风箱在拉扯,却连一句完整的话都吐不出来。是愤怒?是悲凉?是刻骨的嘲讽?或许都有。她的嘴唇翕动着,尝到了雨水和血混合的咸腥铁锈味。
就在此时,另一个娇柔婉转,却像淬了蜜糖的毒针般的声音,带着一丝毫不掩饰的得意,清晰地插了进来:
“是啊,姐姐。”声音来自凌绝尘身后稍侧的位置。
柳含烟。那个总是怯生生躲在她身后,一口一个“沈师姐”叫着,眼神纯净得像初生小鹿的小师妹。
此刻,柳含烟同样笼罩在避雨的灵光之中,俏生生地立着。她身上穿着一件簇新的、流光溢彩的云霞法衣,衬得她面若桃花。而她那双曾经盛满无辜与崇拜的眼睛,此刻却闪烁着赤裸裸的贪婪与快意。她的右手,正无比珍爱地、一遍又一遍地抚摸着怀中抱着的一柄长剑。
那剑,通体剔透如万载寒冰,剑身似有星河流转,寒气内蕴,即使在磅礴大雨中,剑身三尺之内,雨点也凝结成细小的冰晶簌簌落下——冰魄剑!沈灼的本命灵剑!是她以心头精血淬炼,于极北寒渊九死一生寻得寒魄铁母,耗费百年光阴亲手锻造而成!剑成之日,引动天地异象,剑意通灵,与她神魂相连,是她道途之上最亲密的伙伴,是她的半身!
此刻,这把与她性命交修的灵剑,却温顺地躺在柳含烟的怀里,被她那双精心保养、染着蔻丹的手抚摸着,像一件新得的、值得炫耀的玩具。
“姐姐,你就安心地去吧。”柳含烟的声音甜得发腻,脸上甚至带着一种天真的残忍,仿佛在安慰一个即将远行的人,“你的冰魄剑,还有绝尘师兄,含烟……都会替你好好‘照顾’的。师姐你呀,为了绝尘师兄的大道牺牲,这是你的福分,也是你的功德呢。”她歪了歪头,笑容灿烂得刺眼,“宗门会记得你的,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