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语气陡然变得笃定,仿佛委以了千钧重任,“这可是关系到全中队几十号人能不能吃上新鲜菜、吃上肉的命根子岗位!重要!极其重要!”
柯定一连眼皮都没眨一下,仿佛早就预料到了这个结果。他立刻挺直腰板,脚跟“啪”地一并,声音洪亮得能震落屋顶的灰尘:“是!保证完成任务!感谢队长信任!”一串感谢话说得行云流水,滴水不漏,熟练得像背了几百遍的台词。
刘勇似乎很满意这干脆的态度,又眯着醉眼“眇”了他一下,那眼神有些复杂,然后身子一歪,像根被砍倒的木头,重重地倒在那张吱呀作响、仿佛随时会散架的行军床上。几乎在身体接触床板的瞬间,沉重而响亮的鼾声就响了起来,嘴角甚至还挂着一丝完成任务的满意微笑,仿佛真的做了一个关于香猪满圈、蔬菜满棚的美梦。
5.
几天后,一份简短的电报传到了支队部。徐斌支队长捏着那张薄薄的纸片,指腹在“柯定一安全抵达山谷中队”一行铅字上反复摩挲,停顿的时间长得让旁边的参谋都感到了一丝不安。最终,他只是从鼻腔深处发出一声长长的、低沉得如同叹息的“嗯——”,尾音在安静的办公室里拖曳,然后消散,再无下文。
这声“嗯”像一颗投入深潭的石子,没有惊涛骇浪,却在山谷中队这方小天地里,悄然激起了一圈隐秘而持久的涟漪。
“一个有背景、有实力、有硬邦邦战功的老兵,”刘勇皱着眉,粗糙的手指无意识地、一下下重重敲着桌面,发出沉闷的叩击声,“怎么总像个陀螺似的,在最苦、最偏、最鸟不拉屎的犄角旮旯里打转?这路子…有点邪乎啊。”他像是在问吴尊,又像是在问自己。
旁边的吴尊正小心翼翼地给他那只掉了不少瓷的搪瓷缸子续水,闻言动作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他低着头,嘴角却无声地向上扯起,浮起一丝洞悉世情、带着点阴冷的笑意,声音压得低低的,像毒蛇吐信:“队长,这不明摆着嘛?上有所好,下必甚焉。支队那边…怕是有人不乐意看他舒坦吧?呵呵。”
那两声短促而冰冷的“呵呵”,像淬了毒的钢针,精准地扎在刘勇的心头。他猛地端起缸子,也不管水还烫着,仰头灌了一大口,灼热的液体滚过喉咙,却没能浇灭那点骤然升起的寒意和莫名的烦躁。他烦躁地挥挥手:“行了行了,干活去!”
为了彰显山谷中队“自力更生、丰衣足食”的伟大宏图,也为了尽快把这尊“大神”安置妥当,刘勇和吴尊咬着后槽牙,动用了中队小金库里那点可怜巴巴的、攒了好久的“家底”,从附近山民手里高价买回两头粉嫩嫩、圆滚滚的小香猪崽,郑重其事地交给了新任“猪倌”柯定一。
“柯定一同志!”刘勇背着手,努力挺直腰板,摆出一副严肃认真的面孔,站在那四面透风的破大棚门口,“组织上经过慎重考虑,把这项光荣而艰巨的任务交给你!这两头香猪,是咱们中队改善伙食、提升战斗力的希望!务必精心饲养,科学投喂!”
他大手一挥,颇有指点江山的架势,仿佛面前不是猪圈而是千军万马,“目标是——养到三四百斤!膘肥体壮!这是政治任务!明白吗?”他刻意加重了“政治任务”四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