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纱店更衣室里，空气里浮动着昂贵香氛和某种不易察觉的紧绷。我，林媛，穿着那件价格堪比一套精装房的定制主纱，站在巨大的落地镜前。裙摆上细密的钉珠和蕾丝在精心调配的灯光下流淌着冷冽又奢华的光。沈哲站在我身后一步之遥，镜子里映出他无可挑剔的侧脸，还有他那双此刻正专注凝视着我的眼睛——至少看起来是专注的。
“真美，媛媛。”他的声音低沉温柔，带着好似精确打磨过的悦耳，“腰线这里，收得刚刚好，完全就是你想要的感觉。”他的指尖虚虚地划过我腰后的空气，带着一种习惯性的、仿佛在丈量建筑模型的精准距离感。
他的手机就随意放在旁边铺着天鹅绒的矮凳上。屏幕无声地亮了一下，又一下，像潜伏在暗处的萤火虫，微弱但执拗地闪烁着幽蓝的光。沈哲的目光似乎被那闪烁短暂地勾走了一瞬，快得像错觉，随即又落回我身上，唇角弯起的弧度无懈可击：“累不累？试完这套我们就走。”
我没说话，只是微微侧过身，目光越过他宽阔的肩膀，落在那持续亮起的屏幕上。屏幕上跳动的名字像根冰冷的针，猝不及防扎进眼底——苏晶晶。那个新来的实习生。名字旁边，还跟着一条预览信息，内容简短却带着一种熟稔的亲昵：“学长，你送的眼药水真的超有用！眼睛舒服多啦，明天请你喝咖啡谢罪！”
空气似乎凝滞了一秒。昂贵香氛的味道突然变得甜腻而令人窒息。我甚至能感觉到沈哲贴在我腰侧后方的、那只原本准备虚扶的手，极其细微地僵了一下。
“哦，晶晶啊。”沈泽的声音依旧平稳，带着点无奈的笑意，仿佛在谈论一个不懂事的孩子，“小姑娘最近赶图太狠，眼睛有点发炎，我看她挺难受的，就把你之前给我备的那瓶人工泪液顺手给她了。小事。”他轻描淡写，仿佛那预览信息里跳跃的“请喝咖啡”和“谢罪”都只是无关紧要的客套。
镜子里，我的脸像一张精心描绘的面具，连睫毛都没有颤动一下。十年了。十年的相处足够让一个女人在她即将成为新娘的时刻，精准地嗅出谎言那陈腐的甜腥气。这味道，和我每天在无影灯下处理溃烂伤口时闻到的一样真实。沈哲还在解释着什么，声音像隔了一层水，模糊不清。我所有的感官似乎都集中在了鼻尖——那瓶人工泪液，是我放在他公文包内侧口袋里的，以备他熬夜画图后眼睛干涩。那口袋，他曾经说过，只放最重要的东西。
那瓶眼药水，现在在一个叫苏晶晶的女孩眼睛里。我的指尖，在厚重的婚纱裙摆边，冰凉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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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后，沈哲那辆线条冷硬的黑色SUV里，我坐在副驾驶，刚系好安全带。车窗外是流动的城市光影。我俯身，习惯性地想把包放到脚下的位置，指尖却意外触碰到一团不属于这里的、带着凉滑触感的织物。
我把它拎了出来。
车厢顶灯昏暗的光线下，那是一条小巧的、带着蕾丝边的女士内裤。黑色。崭新的。散发着一种陌生而甜腻的少女香水味。它像一团不合时宜的污迹，突兀地出现在这辆我无比熟悉的、属于我和沈哲的空间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