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沈哲胸膛剧烈起伏了一下,像是濒临爆发的火山。他死死盯着我,眼神像是要把我烧穿,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刻薄恶毒的话。但最终,他什么也没说。那是一种极致的愤怒被强行摁住的死寂。他最后剜了周屿一眼,那眼神里的阴鸷和警告如有实质。然后,他猛地转身,带着一身能将空气冻结的寒气,像一头负伤的猛兽,撞开旁边几个不明所以的参会者,头也不回地大步冲出了报告厅。那沉重的脚步声砸在光洁的地板上,发出空洞而愤怒的回响。

巨大的玻璃门在他身后猛烈地晃动,映出外面城市灰蒙蒙的天光。

报告厅里短暂的寂静被窃窃私语取代。我站在原地,指尖冰凉,心脏在胸腔里毫无章法地狂跳,撞得肋骨生疼。香槟杯壁上凝结的水珠滑落,冰凉的触感渗入皮肤。刚才那个笑容几乎耗尽了全身的力气,像一张强行贴在脸上的面具,此刻正摇摇欲坠。

“师姐?”周屿的声音带着小心翼翼的探寻,像一根羽毛轻轻落在紧绷的弦上。他清亮的眼睛里,之前的茫然被一种清晰的担忧取代。他微微蹙着眉,目光专注地落在我脸上,“你……脸色不太好。刚才那个人……?”

我猛地吸了一口气,冰冷的空气刺入肺腑,带来一阵短暂的清明。不能在他面前失态。我强迫自己松开紧握杯壁的手指,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再抬眼时,脸上的表情已经重新收拾过,只留下一点恰到好处的疲惫和无奈。

“没事,”我摇摇头,声音刻意放得轻松,甚至试图再弯一下唇角,却感觉那弧度僵硬得如同冻土,“一个……无关紧要的人。闹了点误会。” 我避开了他的目光,低头抿了一口杯中的香槟。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却压不下心头那股灼烧般的浊气。周屿的担忧像一面过于干净的镜子,照得我利用他刺激沈哲的行为,显得格外卑劣而刺眼。

“真的吗?”周屿的声音低沉了些,带着一种与他年纪不符的敏锐,“他的眼神……”他似乎斟酌了一下用词,“看起来可不像误会那么简单。” 他停顿了一下,目光依旧锁在我脸上,带着一种不容闪躲的认真,“师姐,你如果有什么事,别一个人扛着。我……我虽然只是学生,但或许也能帮上点忙?”

他的眼神太干净,太真挚。那份纯粹的关心像滚烫的烙铁,烫得我几乎要缩回手去。我仓促地移开视线,目光投向沈泽消失的那扇还在微微晃动的玻璃门,外面城市的喧嚣隔着厚重的玻璃变得模糊而遥远。胃里一阵翻搅,报复得逞的短暂快感早已荡然无存,只剩下浓重的疲惫和一种自我厌弃的空洞。

“真的没事,”我重复道,声音轻得像叹息,更像一种无力的说服,“都过去了。” 像是在对他说,更像是在对自己说。

---

报复的种子一旦破土,便带着一种扭曲的生命力疯狂滋长。沈哲那日在会场暴怒离去的背影,像一针强效的催化剂。

我开始“偶遇”周屿。

刻意挑选沈哲习惯去的那家会员制咖啡馆。午后阳光慵懒,空气中弥漫着研磨咖啡豆的醇香。我坐在靠窗的老位置,面前摊开一本厚重的眼科期刊,目光却心不在焉地扫过门口。当那个挺拔的、穿着简单卫衣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时,我适时地抬起头,脸上恰到好处地掠过一丝惊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