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屿似乎毫无所觉,依旧沉浸在学术讨论中。我们走到休息区的长桌旁,他顺手拿起一杯香槟递给我,自己也拿起一杯。就在他侧身靠近、准备继续讨论一个技术细节时,沈哲已经大步流星地穿过了人群,径直朝我们走来。
距离几步之遥,沈哲的目光死死钉在周屿脸上,那是一种雄性动物被挑衅时才会露出的、毫不掩饰的敌意。他薄唇紧抿,下颌线绷得像拉满的弓弦,周身散发出的低气压几乎让周围的空气都冷了几度。
周屿终于感觉到了这股迫人的视线。他端着酒杯的手顿了一下,有些茫然地顺着我的目光转过头,看到了气势汹汹逼近的沈哲。年轻的脸上掠过一丝惊讶,但很快被一种平静的、带着点探究的坦然取代。
“媛媛,”沈哲在我面前站定,声音低沉,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极力压抑的怒火。他完全无视了周屿的存在,眼神像烙铁一样烫在我脸上,“这位是?”那语气,俨然是捉奸在床的丈夫。
我端着香槟杯的手指微微收紧。冰冷的杯壁贴着掌心,带来一丝清醒的刺痛。沈哲的愤怒像一面扭曲的镜子,映照出他内心的失控和恐慌。他以为他还是那个掌控一切的人?他以为他可以用十年感情和理所当然的占有欲,继续把我圈禁在他背叛后留下的废墟里?
看着他那张因嫉妒而微微扭曲的英俊面孔,一个冰冷而清晰的念头,像手术刀划开病灶般,瞬间割裂了所有的犹豫和残余的痛楚。
报复。这个词不再是一个模糊的概念,它有了具体的目标和形状。
我没有看沈哲,目光反而转向了站在身侧的周屿。这个年轻的、眼神清亮的师弟,他干净的崇拜和灼热的视线,此刻像一把趁手的、未曾开刃的手术刀。
“哦,”我的声音响起,刻意地放软,带上了一丝在沈哲面前从未有过的、近乎慵懒的亲近感。我甚至微微侧过身,肩膀不经意地靠近了周屿一些,形成一个微妙的、将沈哲排斥在外的亲昵角度。然后,我抬起眼,迎上周屿那双带着一丝困惑却依旧明亮的眼睛,唇角弯起一个恰到好处的、带着点促狭的笑意。
“介绍一下,”我清晰地、一字一顿地说,声音不大,却足以让近在咫尺的沈哲听得清清楚楚,“周屿,我的师弟。”我顿了顿,目光在周屿年轻的脸上流转了一圈,笑意加深,补充道,“很‘特别’的师弟。”
最后几个字,像是带着钩子,轻飘飘地落下。
沈哲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仿佛被人当众狠狠掴了一巴掌。他垂在身侧的手猛地攥成了拳头,指节捏得咯咯作响,死死盯着我,眼神里是震惊、暴怒,还有一丝难以置信的受伤。
周屿显然也愣住了。他端着酒杯,看看我脸上那近乎陌生的、带着某种暗示意味的笑容,又看看对面沈泽山雨欲来的暴怒神情,清俊的脸上写满了纯粹的茫然和无措。他似乎完全没理解这个“特别”的含义,更不明白自己怎么就突然成了风暴的中心。
这份干净纯粹的困惑,在此刻,恰恰成了投向沈哲最锋利的一把刀。它无声地宣告着:看,有人甚至不需要“懂”,就能轻易占据你曾经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