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无影灯光仿佛带着重量,沉沉地压在我的视网膜上。显微镜的视野里,那几道微小的“星芒裂痕”在苏晶晶的角膜上扭曲、变形,像无声的嘲讽。它们不再是图纸上抽象的线条,不再是闪耀在昂贵金属上的装饰。它们被粗暴地、以另一种方式,刻印在了这个年轻女孩的眼球上。
一个荒唐又冰冷的念头攫住了我:这算不算一种病态的烙印?用他引以为傲的“独创”,在他情人的眼睛上留下无法磨灭的伤痕?这伤痕,是意外?还是……某种扭曲的“纪念”?
“林医生?”旁边的器械护士轻声提醒,带着询问。
我深吸了一口气,强压下胃里翻涌的恶心感。隔着口罩,无人看见我瞬间苍白的脸色。我重新聚焦目光,声音透过口罩传出,依旧是不带任何感情的平稳:“准备角膜清创。动作轻点。”
手术刀冰冷的触感通过指尖传来。我盯着那片被“星芒裂痕”标记的区域,手稳得出奇。清除病灶的动作精准而利落,仿佛在切割某种与己无关的腐败组织。只是每一次下刀,视野里那独特的裂痕都在无声地尖叫,诉说着背叛的触目惊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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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周后,市医学会主办的眼科前沿技术交流峰会。巨大的报告厅里座无虚席,空气里弥漫着学术研讨特有的严谨与躁动混合的气息。我作为角膜移植领域的青年专家,刚结束了一场关于新型生物工程角膜材料的主题报告。走下讲台时,掌声尚未完全平息,脚步还有些虚浮,高跟鞋鞋跟却猝不及防地卡在了讲台边缘的金属缝隙里。
身体瞬间失去平衡,向前踉跄。
“当心!”
一只有力的手臂及时地、稳稳地扶住了我的胳膊。力道温和却不容抗拒,带着年轻男性特有的温热体温。我惊魂未定地抬头,撞进一双清亮专注的眼睛里。
是周屿。我的同门师弟,导师的得意门生,现在是我带的硕士生。他今天穿了合身的深色西装,头发打理得一丝不苟,褪去了几分实验室里的书卷气,显出一种介于男孩与男人之间的清隽挺拔。他扶着我站稳,手指绅士地松开,眼神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关切和后怕:“师姐,没事吧?吓我一跳。”
“没事,谢谢。”我定了定神,借着整理裙摆的动作掩饰方才的狼狈。指尖碰到他刚才扶过的地方,隔着薄薄的衣料,似乎还残留着一点微热的触感。
“师姐的报告太精彩了,”周屿跟在我身边往休息区走,声音带着真诚的赞叹,眼睛亮晶晶的,“尤其是关于免疫排斥反应调控的新思路,简直醍醐灌顶!我们实验室正在做的课题刚好能借鉴……”他滔滔不绝地说着专业术语,神情专注而热切,仿佛刚才那个小插曲从未发生。
我听着,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飘向报告厅后方入口处。沈哲的身影赫然出现在那里。他显然是刚赶到,穿着一身挺括的深灰色风衣,身形挺拔,在略显拥挤的入口处显得鹤立鸡群。他的目光越过人群,精准地锁定了我,以及我身边正微微倾身、专注听我说话的周屿。那眼神,像淬了冰的刀子,带着一种被侵犯领地般的审视和……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