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作很轻,却让我后颈的汗毛莫名竖了一下。
“敖虞。”他开口,声音低沉沙哑,没什么起伏,“从今往后,你是我的妻。”
他没像话本子里写的那样急不可耐。
反而慢条斯理地摘掉我头上沉重的凤冠,动作甚至算得上……小心?然后,他俯下身。
他只轻吻我的唇。
“睡吧。”他直起身,声音里听不出什么波澜,“别怕。”
说完,他竟真的只是脱了外袍,穿着雪白的中衣,在我身边和衣躺下。
隔着不算厚的衣料,我能感觉到他身体散发出的凉意。
很快,身边就传来均匀而绵长的呼吸声。
他就这么……睡了?
我僵着身体躺在铺满花生红枣的喜床上,满脑子都是问号。
洞房花烛夜?欲情?他……是不是不行?还是……他根本就不想要我?
这念头一起,心里莫名地堵了一下,有点闷,有点涩。
我侧过头,借着昏暗的烛光,看着谢无厌近在咫尺的侧脸。
他睡着时,眉宇间那股迫人的阴鸷似乎淡了些,长长的睫毛垂着,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鼻梁很高,嘴唇很薄。这张脸,确实好看得过分,也冷得过分。
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2.
成为谢首辅的夫人,日子过得比我想象中……诡异。
谢无厌待我,好得挑不出一点毛病。吃穿用度,全是最好的。府里的下人见到我,比见到谢无厌本人还要恭敬畏惧,大气都不敢喘。我知道,这都是他的意思。他像一座沉默的山,替我挡开了外面所有的风雨。
可这“好”,透着一股子病态的独占欲。
一次宫宴上,有个不长眼的郡王世子,大概是喝多了,眼神一个劲儿地往我身上飘,嘴里还不干不净地说了句什么“首辅大人艳福不浅”。我当时正低头喝茶,没太听清。
隔天,就听说那位世子“失足”跌进了御花园结冰的湖里,捞上来时只剩半条命,腿也瘸了。消息传到府里时,谢无厌正坐在我对面,慢条斯理地用一把小银刀给我削梨。那梨皮薄得透光,长长的一条垂下来,不断。
他眼皮都没抬一下,只淡淡地说:“聒噪的东西,以后清净了。”
我捏着茶杯的手指有点发凉。他削梨的动作那么稳,那么专注,仿佛削的不是梨皮,而是活生生的人命。
那股子寒意,从他身上无声无息地蔓延过来。
还有一次,我不过是和府里新来的琴师多说了几句话,问了几句曲谱的事。那琴师年轻俊秀,弹得一手好琴。第二天,那个琴师就消失了。管家战战兢兢地来回禀,说琴师老家有急事,连夜走了。
谢无厌正在给我描眉。用的是极名贵的螺子黛。他一手托着我的下巴,一手执着黛笔,动作轻柔得像对待珍宝。
他的气息拂过我的额发,带着那股熟悉的冷冽松香。
“府里用不着外男。”他描完最后一笔,端详着我的脸,像是在欣赏一件完美的作品,声音平静无波,“你若喜欢听琴,我弹给你听。”
他果然会弹琴。琴声清冷孤绝,和他的人一样,带着一股子不近人情的寒气。
我坐在他旁边,看着他专注抚琴的侧影,心口那点因为琴师消失而升起的怒意,不知不觉就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