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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被疼醒的。
喉咙像着了火,四肢软得像团棉花,连动根手指都费劲。
周嬷嬷的哭声撞进耳朵里:“小姐醒醒!柳氏那毒妇给您灌了软筋散,花轿都抬到顾府门口了!”
顾府?
我猛地睁眼。
红绸在轿帘外晃得人头晕,外头吹吹打打的唢呐声里,我听见送亲婆子尖着嗓子喊:“定北将军府迎亲队伍到——”
脑子里“嗡”地炸开。
三日前柳氏还把沈明玉的凤冠擦得锃亮,说要风光嫁她进顾家。
怎么转天就变成我了?
“是明...明玉姐姐?”我哑着嗓子问,嘴里腥甜——不知什么时候咬到了舌头。
周嬷嬷抽噎着扒开轿帘缝:“昨儿夜里她翻墙会相好,摔得脸都肿了。柳氏怕顾家退亲坏了联姻,就把您捆了塞进来。小姐,那顾淮之是活阎王啊!当年顾家满门抄斩,就剩他一个,如今回来就是要血债血偿的——”
软筋散的劲儿还没过去,我只能攥紧帕子,指甲掐进掌心。
弟弟还在侯府柴房里,柳氏说过,只要我敢闹,就把他卖给人牙子。
拜堂时盖头被风掀起条缝,我瞥见新郎官的手。
骨节分明,掌心一道刀疤从手腕贯到虎口,血珠顺着指缝往下淌,在青石板上砸出小血点。
他穿的不是喜服,是件染血的玄色大氅,肩甲上还沾着草屑。
司礼官念“夫妻对拜”时,他突然伸手扯开我的盖头。
烛火映着他的脸,眉骨高得像把刀,眼尾一道疤从太阳穴斜下来,衬得眼神冷得能刮骨。
“镇北侯的女儿?”他嗤笑一声,指腹碾过我发间那支鎏金步摇——是柳氏从明玉妆匣里随便抓的,“也配穿凤冠霞帔站在顾家祠堂?”
我喉咙发紧:“我不是沈明玉。”
他盯着我看了片刻,突然笑了,可那笑比哭还骇人:“我知道。你是更该死的那个——你爹当年在皇上面前指证我爹通敌,你娘却在侯府当粗使丫鬟时还能爬上我姑父的床。”
我脑子“轰”地一声。
我娘是侯府粗使丫鬟没错,可她说过,是老爷酒后失德...
“拜完堂就去祠堂跪着。”他甩下句话,转身时大氅扫过我手背,像块冰。
洞房里红烛烧得噼啪响。
我蜷在床角,看他倚在门边擦刀。
刀身映出他的脸,半明半暗的:“想逃?”
我没说话。
软筋散的劲儿早过了,可逃了又能怎样?
柳氏捏着弟弟的命。
他突然甩来把匕首,刀鞘砸在我脚边:“若你敢逃,就用这刀自尽。省得我动手时,溅你弟弟一身血。”
我攥紧刀鞘,指甲几乎要嵌进木头里。
三更天,我摸黑在屋里找能藏东西的地方。
床板底下有块暗格,手伸进去时摸到张硬纸——半张烧焦的密报,边角还沾着炭灰。
“北营密报...侯爷亲启...”我借着月光辨认字迹,浑身发冷。
这是父亲的笔迹,可那年顾家通敌案,所有密信都被抄进了刑部大牢。
“别碰不属于你的东西。”
凉意从后颈窜上来。
我抬头,顾淮之站在窗台上,披风被夜风吹得猎猎作响,像座活的墓碑。
我本能地把纸片往袖里塞,喉咙发紧:“你...真信我爹通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