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页没有绝望的呓语，也没有关于死亡的恐惧，只有用钢笔写得整整齐齐的十几行字，像一份列得清清楚楚的购物清单：
1. 在老电影院看一场黑白默片
2. 去江边放一次孔明灯
3. 吃遍巷口陈记馄饨的所有馅料
4. 给流浪猫搭个窝
5. 画一幅完整的日出
6. ……
最后一项后面空着，只画了个小小的问号。
“这是……”林小满抬头看他，眼里写满了疑惑。
“遗愿清单。”江熠说得坦然，甚至还耸了耸肩，“虽然说‘遗愿’有点不吉利，但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
林小满的心脏像被什么东西攥住了，疼得她几乎喘不过气。她看着清单上“陈记馄饨”那行字，想起笔记本里写的“没吃够的馄饨”，鼻尖突然一阵发酸。
“你一个人不敢去？”她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些。
“不是不敢，”江熠合上笔记本，指尖在封面上轻轻敲着：“是一个人做这些事，太无聊了。”
他抬起头，目光落在林小满身上，带着点恰到好处的恳切：“我看你每天都一个人待在书店里，好像也挺闲的。”
林小满的脸瞬间涨红了。
被人戳破自己孤僻的日常，让她有些难堪，可更多的，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她看着眼前的男生，他明明在谈论一件近乎残酷的事，却笑得像在邀请她去郊游。
他的眼睛很亮，亮得让人想起夏夜的星星，可那光芒背后，似乎藏着一片她无法触及的黑暗。
“为什么是我？”她轻声问。
江熠愣了一下，似乎没料到她会这么问。
他想了想，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笑：“因为你看过我的秘密了啊。知道了别人秘密的人，总得付出点代价吧？”
这个理由荒唐得可笑，林小满却莫名的动摇了。
她想起自己的日记本，锁在抽屉最深处，里面写满了无人可说的心事。
她害怕被人看到，更害怕看到的人不屑一顾。
可江熠，他把最脆弱、最隐秘的恐惧摊开在她面前，没有愤怒，没有指责，只是……邀请她一起走剩下的路。
“这些事，”林小满的指尖轻轻划过笔记本的封面，声音低得像叹息：“要做很久吗？”
“不知道。”江熠的声音软了下来：“也许很快，也许……能撑到把问号填满。”
巷口传来收废品的铃铛声，“叮铃铃”地响着，穿过闷热的空气，钻进书店里。
林小满看着江熠眼里的光，忽然想起小时候奶奶说过的话：人活着，就像点灯笼，有的灯亮得久，有的灯灭得快，但只要亮过，就不算白来。
眼前的这盏灯，或许快要灭了。
她深吸一口气，像是做了一个重大的决定，慢慢点了点头。
“好。”
一个字的回答轻得像羽毛，却让江熠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像突然被点燃的星火。
他咧开嘴笑了，这次的笑容里没有了之前的漫不经心，多了点真实的雀跃，甚至露出了两颗小小的虎牙。
“那明天下午五点，老电影院门口见？”他把笔记本揣回口袋，转身往外走，白衬衫的衣角在风里轻轻飘着：“我知道最近在放《罗马假日》，黑白版的。”
林小满看着他的背影，喉咙发紧，没说话，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