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的同学围着打电话,老师的声音、救护车的鸣笛声混在一起,像场混乱的梦。
江熠被抬上救护车时,忽然抓住了林小满的手腕。
他的手很凉,力气却大得惊人,眼神涣散却异常执拗:“馄饨……还没吃遍所有馅……”
救护车呼啸着开走,留下林小满站在满地狼藉的画室里,手里还攥着那只被江熠攥皱的校服袖子。
口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是妈妈发来的消息,问她为什么还不回家。
她走到医院门口时,天色已经暗了。
住院部的灯光亮得刺眼,她看见江熠的妈妈红着眼圈从病房里出来,和医生低声说着什么。
风把只言片语送进她耳朵:“心脏癌晚期”,“保守治疗”,“尽量减少痛苦”。
林小满忽然想起第一次在书店看到的笔记本,想起那句“肉都在偷偷烂掉”。
原来那些不是夸张的修辞,是他真真切切正在经历的疼痛。
她蹲在医院楼下的花坛边,从书包里翻出早上没吃完的半盒馄饨,陈爷爷塞给她的,说“给小熠带点,他爱吃热的”。现在馄饨已经凉透了,油星在塑料盒上结成了白花花的膜。
手机又响了,是同桌发来的消息,问她晚上的自习去不去。
林小满看着屏幕,忽然捂住嘴,眼泪毫无预兆的涌了出来。
她以前总觉得,孤独是世界上最难过的事。
可现在才知道,看着喜欢的人在眼前一点点消失,却什么也做不了,才是真的让人喘不过气。
花坛里的月季开得正盛,花瓣上沾着傍晚的露水,像谁没擦干的眼泪。
林小满把凉透的馄饨塞进垃圾桶,站起身时,看见病房的窗户亮着灯,暖黄色的,像黑夜里的一点萤火。
她对着那扇窗户,轻轻说了句:“江熠,你要快点好起来啊。”
风穿过医院的走廊,带着消毒水的味道,不知道有没有把这句话,送到那个正在和疼痛对抗的少年耳边。
第四章:雨天的告白
江熠出院那天,林小满特意提前半小时到了医院。
初夏的阳光好得不像话,透过住院部的玻璃窗,在走廊的地板上投下明亮的光斑。她攥着手里的帆布包,里面装着陈爷爷刚煮好的荠菜馄饨——老人家听说江熠要出院,凌晨四点就爬起来调馅,说“刚出院得吃点热乎的”。
病房门虚掩着,林小满刚想敲门,就听见里面传来低低的说话声。
“……真不考虑化疗了?”是江熠妈妈的声音,带着压抑的哽咽。
“不了妈,”江熠的声音比平时低哑些,却异常坚定,“遭那罪干嘛,还不如把剩下的时间用来……画画。”
“可是小熠……”
“您看,”江熠轻笑了一声,“我现在不是挺好的吗?”
林小满的脚步僵在门口,帆布包里的保温桶烫得她手心发疼。她能想象出江熠此刻的样子——肯定是笑着说的,像每次提起病情时那样,把所有的疼都藏在轻快的语气里。
她轻轻推开门,江熠正靠在床头翻画册,看见她进来,眼睛瞬间亮了:“小满!你来得正好,帮我把画具收拾一下。”
他比住院前瘦了更明显,脸颊陷下去一小块,手腕细得仿佛一折就断,但眼神依旧清亮,像盛着初夏的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