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冷宫,满地梨花瓣。
我蹲在树下,用树枝画着九宫八卦阵。
“娘娘!”阿桃的声音又轻又急,带着风跑过来。
她羊角辫晃着,补丁衣裳洗得发白,小手紧紧攥着一个布包。
“王公公给的,说是侯爷…您爹最爱吃的栗面窝窝头!”
我停下手回头。
她鼻尖沾了点灰。
“又偷偷去御膳房了?李斯的人发现,你又要吃苦头。
阿桃立刻举起那把她自己磨的小匕首,小脸绷紧:“才不怕!娘娘教我的‘迷魂散’,他们抓不住!”
她眼里有股倔,像极了她爹——那个到死都喊着“侯爷冤枉”的兵。
我看着那窝窝头,心口像被那块冷硬的栗面狠狠硌了一下。
爹…
夜里寒风顺着破窗缝往里钻。
我裹紧薄被,盯着屋顶蛛网发呆。
“娘娘!”后门“吱呀”轻响,阿桃裹着破棉袄闪进来,小脸冻得发青,眼睛却亮得吓人。
她冲到床边,从怀里掏出一张皱得不成样子的黄纸,塞进我手里,声音带着剧烈奔跑后的喘息:“娘娘快看!王公公带我…去御膳房取炭…听见侍卫说…北疆丢了三座城!陛下贴皇榜招大将啦!我…我偷偷扯了一张!”
烛光跳动,映着皇榜上刺目的“镇国将军”四个大字。
我指尖猛地一抖,纸页簌簌作响。
“阿桃…”我嗓子发紧,“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阿桃用力点头,羊角辫上的水珠甩落,眼神像她磨亮的小匕首:“知道!我爹是侯爷的兵!他说过‘替将军平反’!我跟着娘娘,就是要帮爹完成心愿!”
指尖的皇榜还带着阿桃怀里的微温,烫得我心口发紧。
我抓起皇榜,拉着阿桃冰凉的小手:“走,去柴房。”
推开吱呀作响的破门,昏暗的柴房里挤着七八个身影。
翠姐正缝补着破衣裳,小竹蹲在地上擦拭她爹留下来的短刀,菊香默默整理着一小堆捡来的干柴。
看见我进来,她们都停下了手里的活计,目光齐刷刷投向我。
我把那张皱巴巴的皇榜“啪”地一声拍在唯一那张瘸腿的木桌上。
“姐妹们,”我声音不高,却砸在了寂静里,“北疆丢了三座城,蛮子猖狂。皇帝贴了皇榜,招大将领兵。”
我顿了顿,目光扫过她们每一张熟悉的脸,“我想去把它扯下来。”
死寂。
只有油灯芯偶尔爆开的噼啪声。
翠姐猛地站起来,凳子腿刮着地面发出刺耳的声音。
她粗糙的手直接伸进怀里,掏出一块磨得发亮的旧铜牌,“啪”地按在皇榜旁边。
那是她丈夫的兵牌。
“娘娘!”她声音沙哑,带着一股狠劲儿,“我男人跟着侯爷战死前,就一句话‘将军是冤枉的’!我跟你去!死也要死在北疆,替我男人、替侯爷讨个公道!”
她话音未落,小竹已经像只小豹子窜到我身边,一把拽住我的袖子,仰着脸,眼睛亮得惊人:“娘娘!带上我!我爹教过我骑马射箭,我能打仗!我能保护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