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为了娘,走进了那片林。
娘为了我,走进了那片雾。
现在终于轮到到我,宿命。
奶奶说,希望我可以像一株小草一样,平平安安的过完这一生,可这却是……
【壹】蓼草与诅咒
我叫林小蓼,蓼(liǎo)草的蓼,幼便无父无母,只有奶奶一人相依为命。
奶奶说,山里的蓼草命厚,沾土就活,烧不尽,也淹不死。
可我们林家的人却相反,命薄得就像深夏里的雾,初冬时的霜一样…短。
奶奶说,24年前,爹为了娘,走进了那片林,5年后,娘又为了我走进了那片雾,屋后那片终年不散的雾林里,他们就再也没出来过。
唯一留下的只有这件褪色了的红斗篷。
我常常抱着它,那粗麻的衣料虽磨人,但却是我唯一的念想。
为什么一定要去?
奶奶说我们没有选择,因为我们是村里的“守林人”,这是我们注定的宿命。
我们的祖上就世代守着雾林边缘,不让山里的“鬼怪”出来,也阻止外人白白进去送死。
小时候,我总趴在奶奶膝头,听她用沙哑的嗓子哼唱古老的歌谣。歌词含糊不清,调子透着无奈的悲凉。
她的手指也常常摩挲着红斗篷的系带,眼神望向雾林深处,那浑浊的瞳孔里翻涌着我无法理解的恐惧和…一种近乎永恒的麻木。
“阿蓼啊,”她暮年时总在呢喃,“这斗篷,是你娘留的护身符…沾着林家人的血气和山神的…忌惮。别离身,千万…别离身…”
我们平静的生活着,直到那一天,她也永远的离开了我。
死在,在我十九岁生日那天。
奶奶咳出的血染红了枕边的粗布,她枯枝般的手紧紧的攥着我的手腕,指甲几乎嵌进肉里,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我,气若游丝,每一个字都像从肺腑里挤出来:“别…进…雾林…斗篷…别脱…第八…第八个…” 最后一个字淹没在喉间的血沫里,她瞪大的眼中,倒映着我惊恐的脸和窗外那片翻涌的、无声的乳白。
我原以为,只要守着奶奶的小屋,穿着红斗篷,就能避开那宿命。
可我错了。
奶奶的离世像抽走了村子最后的屏障。她下葬后的第七天,怪事便如瘟疫般在村里蔓延开来。
先是牲口,鸡鸭鹅一夜之间干瘪如柴,紧接到老幼之人,发烧、咳嗽,然后开始出血,最后再到除了我之外的整个村子里的所有人……
起初人们发现的第一个怪事,是村东头王寡妇家养的一窝鸡鸭,同样在一夜之间干瘪下去,羽毛黯淡无光,像被丢弃的破布娃娃。
接着是张老汉家的老黄牛。那头温顺的牲口,一夜之间变得形销骨立,原本油亮的皮毛失去了所有光泽,干瘪地贴在嶙峋的骨架上,浑浊的眼睛里只剩下空洞的恐惧,仿佛被怪物吸干了精血。它最后连站立的力气都没有,瘫在圈里,只有微微起伏的肚皮证明它还残存着一口气。
而这些带来的恐慌像冰冷的潮水,悄无声息地淹没了村子。人们关门闭户,窃窃私语,空气中弥漫着不安和猜疑。
可真正的灾难才刚刚开始。
先是村口的李阿婆,那个总是笑眯眯给我塞糖糕的慈祥老人。她开始低烧不退,咳嗽不止,起初大家以为是风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