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牛依旧沉默，但它的眼神变得温和。它不再故意为难我，甚至会在我快要累倒时，主动停下来，用头轻轻拱我一下。
而牛背上的老子，依旧是那副万古不变的模样，仿佛世间万物都与他无关。
直到那天，我们路过一片战场遗迹。遍地都是残破的兵刃和腐朽的白骨。一群乌鸦在空中盘旋，发出刺耳的叫声。
我看到一个衣衫褴褛的小女孩，大概只有五六岁，正跪在一具早已化为白骨的盔甲前，徒劳地用小手刨着坚硬的土地，似乎想要将她的父亲埋葬。她的指甲已经翻卷，满是鲜血，喉咙里发出小猫般的呜咽。
我的心，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
老子视若无睹，青牛也准备绕行。我知道，对于这位见惯了王朝更迭、生死轮回的道祖而言，这不过是“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的又一次寻常上演。多管闲事，很可能会被他视为“妄动”，从而导致任务失败。
脑海中，系统的警告音尖锐地响起：【警告！请宿主恪守角色本分，任何节外生枝的行为，都将被判定为任务干涉，后果自负！】
我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去他妈的后果自负！去他妈的恪守本分！
我是一个人，不是一个冷冰冰的程序！
我猛地冲了过去，从一个死去的士兵手里拿起一把早已卷刃的断剑，开始在坚硬的土地上疯狂地挖掘。我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手掌被剑柄磨得血肉模糊，虎口崩裂，可我没有停下。
我必须为这个小女孩，为那个死去的父亲，做点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一个简陋的坟坑终于被我挖好。我帮着小女孩，将那具白骨小心翼翼地放了进去。
当我用最后的力气，将一块破木板当作墓碑插在坟前时，一双布鞋，停在了我的面前。
我抬起头，对上了老子那双深邃如星空的眼眸。
他第一次，对我露出了一个近乎于无的微笑，缓缓开口，声音仿佛穿越了千古：“有情于天地，而不为天地所累；有心于万物，而不为万物所役。你，悟了。”
他伸出一指，点在我的眉心。
【4】
“轰！”
那一瞬间，我感觉整个宇宙都向我的脑子里倒灌进来！
不再是文字，不再是语言。《道德经》五千言，化作了五千个蕴含着天地至理的古老符文，在我的精神世界里横冲直撞。
“道可道，非常道……”这不是一句哲学思辨，而是宇宙生灭的根本法则！
“上善若水……”这不是一句道德说教，而是能量转化的终极形态！
我的凡人之躯，根本无法承受如此浩瀚的信息洪流。我的头颅像是要炸开，七窍中流出滚烫的鲜血。我的意识在崩溃的边缘疯狂摇摆。
“守住本心，见性明道！”
老子的声音如洪钟大吕，在我即将溃散的灵魂中响起。我猛地惊醒，死死守住心中那一点因为帮助小女孩而生出的，最纯粹、最干净的善念。
以这一点“人性”为锚，我开始疯狂地吸收、理解那些狂暴的法则。不知过了多久，当最后一个符文烙印在我的灵魂深处时，我浑身一软，彻底昏死过去。
等我再次醒来，发现自己躺在熟悉的课桌上，窗外是熟悉的城市夜景。仿佛之前的一切，都只是一场光怪陆离的南柯一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