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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林薇的关系,始终悬浮在一块灰色地带。
她第一次跟我聊起“不婚主义”时,我们正坐在后海的酒吧里,看湖面上漂浮的灯笼被晚风推得晃晃悠悠。她指尖夹着细长的女士香烟,烟雾模糊了半张脸,说婚姻就是张废纸,把两个人捆在法律条文里互相消耗,远不如保持距离来得清醒。
“你看我爸妈,”她吸了口烟,烟灰落在黑色皮裙上,“年轻时爱得要死要活,现在除了吵架就是冷战,要不是为了那套老房子,早该散了。”
我当时正拿着手机查结婚登记需要准备的材料。上周刚跟家里通完电话,我妈说邻居家的儿子都生二胎了,催着我把终身大事定下来。手机屏幕的光映在脸上,我听见自己喉咙发紧,问她:“那我们呢?”
“我们这样不是挺好?”她挑眉笑了,伸手过来按住我的手背,她的指腹带着常年练吉他的薄茧,“想见面就见面,不想见就各忙各的,谁也别管谁。你要是遇到想结婚的人,随时跟我说,我绝不纠缠。”
那晚的风带着初秋的凉意,我把手机揣回兜里,看着她被霓虹灯染成紫色的侧脸,突然觉得后海的灯笼都透着一股虚假的暖光。
我们在一起三年,始终维持着她口中“清醒”的关系。她从不查我的手机,我也没过问过她钱包里那张单独的银行卡到底存了多少钱。她有钥匙能进我的公寓,我却从没去过她住的地方——她说自己有严重的洁癖,不喜欢外人碰她的东西。
现在想想,那根本不是洁癖,是划清界限的借口。
转折发生在去年冬天。那天我加班到凌晨,走出写字楼时撞见林薇站在路灯下,羽绒服拉链没拉好,露出里面印着乐队logo的T恤。她看到我就跑过来,眼睛红得像兔子,说广瑞出事了。
广瑞是她嘴里的“好兄弟”,这个名字在我们三年的关系里出现的频率,比我的名字还高。
“他跟人打架,把对方打成脑震荡,现在在派出所呢。”林薇抓着我的胳膊,指甲几乎要嵌进我的皮肉里,“对方要二十万赔偿,不然就报警抓他坐牢。”
我看着她冻得发紫的鼻尖,心里那点不舒服像被针扎了一下。我认识广瑞三次,每次都是在林薇组织的酒局上。他总是穿着宽松的卫衣,头发油腻地贴在额头上,说话时眼睛老往林薇身上瞟,笑起来露出两颗有点歪的门牙。
“我没那么多钱。”我挣得不算少,但二十万也不是随手就能拿出来的。
“我这里有十万,”林薇立刻掏出手机,“你能不能先帮我凑十万?就当我借你的,下个月发工资就还。”
她的语气带着我从没见过的急切,甚至有点哀求。我看着她冻得发抖的样子,没忍住叹了口气,当场转了十万给她。
那天晚上她没回家,在我公寓的沙发上蜷缩了一夜。我半夜起来给她盖毯子,发现她在哭,嘴里断断续续地念着“广瑞你别出事”。
那时候我就该明白,有些“兄弟情”,从一开始就超越了界限。
但我还是自欺欺人地留了下来。或许是习惯了她身上那股带着锋芒的劲儿,或许是贪恋她偶尔流露的柔软,又或许,是不甘心三年的感情就这样变成一场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