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屿的心脏骤然一缩，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瞬间停止了跳动。苏朗……这个名字像一个沉重的烙印，烫在他的记忆深处。那个在车祸现场，推开林晚，自己却倒在血泊里的年轻男人。那个在生命最后时刻，强撑着意识，颤抖着签下器官捐献同意书，将自己健康的肾脏捐给素不相识的林晚的陌生人。
“你签了？”苏晴的声音陡然拔高，尖锐得几乎要撕裂听筒，“你签了放弃治疗？！周屿！你他妈还是人吗？！”每一个字都像淬了火的鞭子，狠狠抽打在他的神经上，“我哥用命换来的肾！就让你这样糟蹋？！你等着！你会遭报应的！林晚姐要是死了，就是你亲手杀的！你这个杀人凶手！”
尖锐的指控如同冰锥，狠狠凿进周屿的太阳穴。他张了张嘴，想解释什么——那堆积如山的账单？那早已耗尽的每一分积蓄？那看不到尽头的绝望？还是……那场车祸背后模糊的疑影？但最终，所有的话语都被那巨大的、冰冷的、名为“现实”的巨石死死压住，堵在喉咙深处，发不出任何声音。苏晴那头只剩下急促的喘息和压抑的啜泣，然后，电话被猛地挂断，只留下急促而空洞的忙音，在周屿耳边嗡嗡作响，如同丧钟的余韵。
他握着手机，站在人来人往的街头，像一个被遗弃的孤岛。周遭的车水马龙、喧嚣人声，瞬间都化作了模糊的背景噪音，遥远而不真实。只有苏晴那句“杀人凶手”，带着刺骨的寒意，一遍遍在他脑海里回荡，冰冷地缠绕住心脏。
他几乎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回到那间逼仄的出租屋的。钥匙在锁孔里转动的声音异常清晰，像某种不祥的预兆。推开门，一股混杂着灰尘和药味的、令人窒息的沉闷气息扑面而来。这狭小的空间里，属于林晚的气息正一点一点被时间无情地稀释、剥离。
他甩掉鞋，甚至懒得开灯，径直摸黑走到客厅唯一的旧沙发前，像一截被砍倒的朽木般重重地瘫倒下去。沉重的疲惫感从四肢百骸汹涌袭来，几乎要将他彻底淹没。黑暗中，只有手机屏幕幽幽的光亮着，像一个窥视的独眼。
2 网络审判
他几乎是自虐般地，点开了本地一个颇有人气的网络论坛。手指在屏幕上机械地滑动，一个加粗、带着浓烈情绪色彩的标题毫无预兆地撞入眼帘，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烫在视网膜上：
**【血泪控诉！人渣丈夫周屿签字拔管，欲谋杀植物人妻子！十年感情喂了狗！求人肉！求正义！】**
标题下方，赫然贴着一张照片。那是他今天下午在医院走廊里签完字后，神情恍惚、脚步虚浮时被人抓拍的。照片里的他，脸色灰败，眼神空洞，嘴角下撇，在刻意选取的角度和昏暗的光线下，活脱脱一副冷漠无情、急于摆脱累赘的薄情郎嘴脸。发帖人的ID是“朗月清风”，言辞激烈，充满煽动性的悲愤：
>“我哥苏朗，见义勇为的英雄！为了救这个女人，命都没了！临死前唯一心愿就是捐肾给她，让她活下去！可这个畜生周屿呢？！十年夫妻啊！就为了省点钱，减轻负担，亲手签了字要放弃治疗！要拔掉我哥用命换来的管子！这是什么？这就是谋杀！赤裸裸的谋杀！求大家主持公道！别让英雄的血白流！别让这种人渣逍遥法外！人肉他！让他付出代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