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颤抖着，如同濒死的蝴蝶扇动残翅，从贴身口袋里摸出那支冰冷的录音笔。刚才门外那番剜心蚀骨的对话，林秀芬狰狞的嘴脸，楚建国的懦弱沉默，林医生的绝望怒吼……都被清晰地、冷酷地记录在这小小的金属盒子里。
指尖冰凉，动作却异常稳定。她按下了那个代表着最终审判的按钮——远程备份，上传云端。
做完这一切，她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里，最后一点属于人的温度熄灭了，只剩下空洞的、深不见底的黑暗，和一种玉石俱焚的疯狂在无声燃烧。
“好…很好…” 她的声音轻得像羽毛拂过刀刃，却带着冻裂灵魂的寒意，“你们杀了他。”
“现在，轮到你们下地狱了。”
楚建国和林秀芬被她眼中那毁灭性的死寂震慑，呆若木鸡。
苏小柔不再看他们。她像个被无形丝线牵引的傀儡，拖着灌了铅的双腿，一步一步挪到手术室紧闭的大门前，如同朝圣者走向最后的祭坛。冰冷的金属门板硌着她的额头，肩膀无声地剧烈抽动。
时间被彻底冻结。
不知过了多久，那盏象征着生死的红灯，倏地，熄灭了。
门开了。
林医生走了出来，脚步沉重得如同拖着整个世界的重量。他摘下口罩，露出的是一张被疲惫、挫败和深重悲悯彻底摧毁的脸。他看向蜷缩在门边、仿佛已经和冰冷地面融为一体的苏小柔，嘴唇艰难地翕动着，每一个字都耗尽了他毕生的力气：
“苏小姐…我们…尽力了。急性心衰…并发多器官衰竭…发现账户异常时…已经…回天乏术…请…节哀。”
虽然早有预感，但死亡的宣判落下时，苏小柔的身体还是无法抑制地剧烈一颤。她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抬起头，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没有泪水，只有一片被巨大悲伤冲刷后、近乎麻木的空白。
她的视线空洞地越过医生，死死钉向手术室内。
护士推着担架车缓缓而出。车上，从头到脚覆盖着一条崭新的、毫无生命的白布。那僵直的轮廓，是楚航留在这世上最后的形状。
苏小柔扶着冰冷的墙壁，用尽全身力气，一点一点地站了起来，动作僵硬得像生锈的机器。担架车经过她身边时，她猛地伸出手，铁钳般死死抓住了推车护士的手臂！力量之大，让护士痛呼出声。
“让…我…看看他…” 声音嘶哑，破碎，带着不容置疑的哀求。
护士被她眼中那深不见底的悲伤和疯狂震慑，下意识地点了头。
苏小柔颤抖着伸出手，指尖触碰到那冰冷的、象征着永恒的白色边缘。她深吸一口气，仿佛要汲取对抗整个世界的勇气，猛地掀开了白布的一角——
露出了楚航的脸。
灰败，死寂，如同被时光遗忘的石膏像。嘴唇是绝望的青紫色，眼睛紧紧闭着，浓密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安静的阴影，仿佛只是陷入了过于深沉的睡眠。
苏小柔的身体晃了晃，死死咬住下唇，鲜血的腥甜在口腔弥漫。她没有哭。只是伸出冰冷颤抖的指尖，极尽温柔地、小心翼翼地，抚过他冰冷的额头，高挺的鼻梁，失去血色的、紧抿的唇……仿佛在描摹一件易碎的珍宝。
当她的指尖滑过他冰冷僵硬的下颌时，猛地顿住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