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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如絮的“胜利”并未持续太久。
她得意忘形时,对着心腹宫女炫耀:“姜灼那个蠢货!真以为陛下爱她?陛下护着我,不过是因为我捡了那块破玉佩冒充是她罢了!当年冰湖里救他的小丫头,骨头都该化没了!哈哈……姜家?功高震主,陛下早就想收拾了!我不过是递了把刀……”
这话,被萧彻安插在她身边的暗卫,一字不漏地传回了御书房。
萧彻起初震怒,以为是污蔑。
但柳如絮那恶毒得意的嘴脸挥之不去。
一个可怕的念头,如同毒藤般缠绕上来。他动用了所有暗卫,不顾一切地彻查当年北境寒潭村旧事。
真相,像一把淬毒的匕首,狠狠捅进他的心脏:
姜灼幼时曾随母在北境寒潭村外祖家小住,救过一落水小孩。
最致命的铁证:当年他被救起时,高烧昏迷中死死攥在手心里的半片衣角布料!
那独特的“雪里青”锦纹,经尚服局最老的绣娘辨认,正是姜灼生母独有的手艺!
这种锦纹早已失传,绝非柳如絮一个江南商贾之女能拥有!
“轰隆——!”
仿佛一道惊雷在萧彻脑中炸开!
他踉跄着后退,撞翻了御案,奏折笔墨散落一地!他脸色惨白如纸,浑身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巨大的恐惧和悔恨如同滔天巨浪,瞬间将他淹没!
“灼儿……灼儿!”他嘶吼着,像一头受伤的野兽,不顾一切地冲向昭阳殿!
殿内弥漫着浓重的药味和……一种衰败的死气。
姜灼静静地躺在榻上,盖着厚厚的锦被,却依旧瘦得脱了形,露在外面的手腕纤细得仿佛一折就断,脸色是一种透明的灰败,只有唇边残留的一点暗红血渍,证明她还活着。
“灼儿!”萧彻扑到床边,颤抖着想去握她的手,却在触碰到那冰凉皮肤的瞬间,像被烫到般缩回。
他看着她紧闭的双眼,深陷的眼窝,枯槁的面容,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疼得他无法呼吸。
“灼儿……朕……我……”他语无伦次,巨大的痛苦和恐惧让他像个迷路的孩子,“我查到了……我都知道了……是柳如絮!是她骗了我!当年救我的人是你!是你啊灼儿!对不起……对不起……” 滚烫的眼泪,大颗大颗地砸落在冰冷的锦被上。
榻上的人,眼睫微微颤动了一下,终于缓缓睁开。
那双曾经顾盼生辉、盛满星光的眼眸,此刻只剩下一片死寂的荒芜,平静无波地看着他,像在看一个陌生人,又像在看一出荒诞的闹剧。
她的眼神,比碎玉台的寒冰更冷,比昭阳殿的灰烬更绝望。
萧彻被那眼神看得心胆俱裂,他慌乱地想去抓她的手,却被她极其缓慢、却无比坚定地抽回。
“陛下……”她的声音嘶哑微弱,像残破的风箱,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平静,“吵……臣妾……想睡……”
“好!好!你睡!朕守着你!朕再也不离开你!”萧彻像抓住救命稻草,忙不迭地应着,小心翼翼地替她掖好被角,贪婪地看着她重新阖上眼,仿佛这样就能留住她即将消散的生命。
他寸步不离地守着,亲自喂药,尽管她咽下的少,吐出的多,笨拙地给她擦脸,在她昏睡时一遍遍低语着迟来的忏悔和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