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玄关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书包带，书包里装着刚从学校领回来的奖学金证书。红色的封面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微光，像一团跳动的火焰，灼烧着我的掌心。客厅里传来母亲李娟与人高谈阔论的声音，那声音里的温柔与慈爱，刻意得像一层薄薄的糖衣，轻轻一抿就能尝到底下的苦涩。
「我们家小棠啊，从小就懂事，知道让着弟弟。」母亲的声音透过门缝钻进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女孩子家嘛，心思细，不像男孩子那么粗线条。我常跟她爸说，女儿就是贴心小棉袄，有小棠在身边，我这心里啊，暖和！」
我用力攥紧了书包带，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白。上周的情景历历在目，母亲板着脸，将我放在抽屉里的积蓄全部翻了出来，那些是我利用课余时间发传单、做家教攒下的钱。「你一个女孩子，攒那么多钱干什么？」她当时的语气冰冷又理所当然，「弟弟要买最新款的游戏机，同学都有，就他没有，多没面子。弟弟是家里的希望，他的事才是头等大事。」
那些钱，我原本是想用来买一台新电脑的。我的笔记本电脑还是初中时舅舅淘汰下来的，运行速度慢得像蜗牛，写论文时常常突然死机，每次都让我心惊胆战。可母亲根本不在乎这些，在她眼里，弟弟的游戏机远比我的学习重要。
深吸一口气，我推开了客厅的门。喧闹的声音瞬间戛然而止，十几双眼睛齐刷刷地聚焦在我身上。母亲脸上的笑容僵了一瞬，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随即又以更快的速度恢复，那副慈爱的模样，仿佛刚才那个冷漠的女人只是我的幻觉。
「小棠回来啦？」母亲快步朝我走来，亲热地拉过我的手，将我拽到一个陌生的中年妇女面前，「快过来，给你王阿姨看看，我们家闺女是不是越来越出息了？」
王阿姨穿着一身花衬衫，脸上堆着热情的笑，上下打量着我：「哎哟，这就是小棠啊，真是个标致的姑娘。」
「那是自然。」母亲拍着我的手背，语气里的自豪几乎要溢出来，「你看我们小棠，学习好，又孝顺。上次我生日，还偷偷用自己攒的钱给我买了条围巾呢，虽然不贵重，但这份心意啊，比什么都强。」
我在心里冷笑。那条围巾，是我用学校发的贫困生助学金买的。母亲收到时，只是瞥了一眼就扔在了沙发上，后来我才知道，她转头就把围巾送给了弟弟的班主任，只为了让老师多「关照」弟弟。「一条破围巾，留着也是占地方，还不如送人情实在。」这是她当时跟父亲说的话，被恰好路过的我听得一清二楚。
王阿姨果然被母亲的话打动了，满眼羡慕地说：「李姐，你可真有福气，养了这么个好女儿。不像我家那小子，整天就知道惹事，愁死我了。」
「女孩子嘛，就是省心。」母亲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话锋一转，又开始抱怨起弟弟，「不像我家那个臭小子，天天要钱买这买那，一点不知道心疼人。」
她的话音刚落，门外就传来「砰」的一声巨响，弟弟李明背着书包，像颗小炮弹似的冲了进来。「妈！我要买新球鞋！」他把书包往地上一扔，大声嚷嚷道，「我们班同学都穿那个牌子的限量款，就我没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