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露珠未被阳光蒸干,空气中弥漫着实验室冰冷洁净的化学气息,夹杂泥土与草叶微腥。我,一只普通工蚁,循着微弱信息素痕迹离开巢穴边缘,踏上觅食路。复眼中,世界如无数细碎棱镜,单调的泥土路、草茎轮廓,还有那高耸到令蚁绝望的实验室水泥基座,那是我们难以理解的神之居所。
忽然,头顶的光线被什么东西遮蔽了一瞬。一滴冰凉、粘稠的液体,带着刺鼻的异样气味,毫无征兆地砸落下来,正中我的背甲。剧痛!整个小小的身体像被无形的巨手攥紧、揉搓,又猛地撕裂开来。视野里光怪陆离的碎片疯狂旋转、炸裂,复眼中的世界彻底扭曲、模糊,最终陷入一片沉重的黑暗。
不知过了多久,一丝微光艰难地刺破黑暗。我醒了。身体沉重得陌生。我惊愕地低下头,复眼艰难地对焦。眼前不再是熟悉的细小颚齿。一对巨大、狰狞、闪烁着金属般幽暗冷光的钳子,取代了它!我试探着用前肢触碰身体——触感坚硬、冰冷,如同覆盖了一层无法穿透的金属甲胄,敲上去竟发出沉闷的“铛铛”声。力量,一种从未体验过的、汹涌澎湃的力量感,在每一寸新生的甲壳下奔流、咆哮。茫然与一种奇异的亢奋,缠绕住我新生的意识。
带着这具沉重而陌生的躯壳,我循着巢穴深处传来的家族信息素,跌跌撞撞地向“家”的方向移动。空气变了。弥漫着一股浓烈到令人窒息的血腥气、酸腐气,还有无数蚂蚁垂死挣扎时释放出的、浓得化不开的恐惧信息素!
战斗的嘶鸣、甲壳碎裂的脆响、垂死的哀鸣……汇成一片死亡的浪潮。我加速冲过最后一段通道——巢穴入口的宽阔平台,已化作修罗屠场!
无数身披暗红色甲壳的兵蚁,如同汹涌的赤潮,正疯狂地冲击着我们家族摇摇欲坠的防线。是“赤焰”家族的战士!它们锋利的大颚每一次开合,都伴随着同胞的残肢断臂飞起。更远处,几只形态怪异的赤焰工蚁正鼓起腹部,尾部对准混乱的战团——噗嗤!一股股散发着强烈腐蚀气息的墨绿色黏液喷射而出,溅落在我们战士的甲壳上,立刻腾起刺鼻的白烟,甲壳被迅速蚀穿!
恐慌像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我。工蚁的本能在尖啸:逃!但就在我转身欲逃的刹那,眼角的余光瞥见一只刚孵化不久的幼虫,正被混乱的蚁群踩踏,发出微弱的哀鸣。
几乎是同时,我口器前方那对沉重的、闪烁着冷光的巨大铁钳,仿佛感应到了某种召唤,猛地向前探出,微微开合,发出低沉而渴望的嗡鸣。一股难以言喻的、原始的、带着血腥气的冲动,瞬间冲垮了恐惧的堤坝。
“嘶——!”一声尖锐到刺破耳膜的嘶鸣从我全新的发声器官中迸发出来,带着金属摩擦般的质感。我猛地调转方向,低下头,将那双巨大冰冷的铁钳,笔直地对准了那片汹涌的赤潮!
冲锋!沉重的身躯踏在泥土上,发出沉闷如鼓点的“咚咚”声。一只赤焰兵蚁凶狠地扑了上来,它的颚齿狠狠咬在我的胸甲上!
“咔嚓!”一声清脆的断裂声响起。赤焰兵蚁那引以为傲的颚齿,竟应声崩碎!它复眼中瞬间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我的巨钳本能地向前一剪——那只赤焰兵蚁的上半身,瞬间与下半身分离,暗红色的体液喷溅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