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场似乎在这一刻凝固了半秒。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我身上,聚焦在那对滴着敌人体液、兀自嗡鸣的巨大铁钳上。
“嘶!”又一声腐蚀液喷射的锐响。一股墨绿色的毒液如同箭矢般激射而来,正正地浇在我的头顶和肩甲上!刺鼻的白烟立刻腾起。周围的几只我方蚂蚁发出绝望的悲鸣。
然而,白烟散去。我的甲壳上,只留下几道浅浅的、微不可察的蚀痕。一种冰冷、绝对的安全感,伴随着一种近乎毁灭性的力量感,彻底主宰了我。
无人之境!绝对的无人之境!
我迈开步伐,如同移动的钢铁堡垒,一步一顿地向前碾压。铁钳每一次随意的挥动、开合,都伴随着赤焰兵蚁的残肢断甲飞起。它们引以为傲的颚齿在我身上折断,它们喷射的腐蚀液如同无用的雨水。赤焰家族的阵线开始动摇。恐惧的信息素,第一次从它们的方向弥漫开来。
当最后一只赤焰兵蚁被我巨大的铁钳拦腰剪断,战场终于沉寂下来。浓烈的血腥味和甲壳烧焦的糊味混杂在一起。阳光斜斜地照射进来。
我停下脚步,站在尸骸堆积的中心。环顾四周,幸存的家族成员们,正用一种混合着劫后余生的狂喜、深入骨髓的敬畏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的眼神,呆呆地注视着我。
“嘶…嘶嘶…”(英雄…铁甲…英雄…)微弱而颤抖的信息素汇聚成无声的意念洪流。它们挣扎着聚拢过来,开始清理战场。我笨拙地弯下腰,用巨钳轻轻托起一只被腐蚀液灼伤的同伴。它的复眼中倒映着我庞大而狰狞的钢铁身影,充满了纯粹的感激与依赖。
蚁巢深处,最神圣的育幼室通道口,厚重的守护兵蚁无声地向两旁退开。一股异常浓郁、温和、带着强大安抚力量的信息素驱散了血腥味。蚁后来了。
她庞大的身躯在强壮工蚁的托举下缓慢移动。深邃的复眼牢牢锁定在我身上,似乎要触摸到我意识深处那点属于工蚁的灵魂本源。
“嘶嘶…嘶…”(铁钳…家族的…守护者…荣光…归于你…)蚁后的信息素如同温暖的潮汐包裹住我。旁边一只最年长的工蚁,颤抖着捧起一枚东西。那是一块在蚁巢深处孕育了不知多少代的、半透明的琥珀结晶,内部凝固着古老植物的脉络,折射出神秘而温润的光华——族群的圣物,“不朽之心”。
蚁后伸出细长的口器,无比郑重地触碰了一下那枚琥珀,然后,一股精纯的信息素裹挟着它,缓缓飘向我。
“嘶…”(赐予…铁钳…不朽的荣光…)
我低下头,伸出那对沾满敌人污血的巨钳。那枚温润的琥珀结晶,轻轻地落在了冰冷的钳刃中央。一股难以言喻的、混杂着无上荣耀与沉重责任的热流,汹涌地冲刷着我钢铁铸就的躯壳。
夜色吞噬了洞穴外最后一丝天光。洞穴深处,庆典的气息沸腾。信息素交织成狂欢的网。工蚁们搬运着最珍贵的食物。触角相互触碰。“铁钳!无敌!”“胜利!属于我们!”无声的欢呼在信息素的洪流中震荡。
我坐在洞穴深处一处稍高的土台上,“不朽之心”在幽光下闪烁。巨钳搁在身侧,冰冷坚硬,与周围柔软温热的庆典氛围格格不入。无数道目光投射过来:狂热的崇拜、深深的敬畏、一丝不易察觉的疏离。蚁后在远处被簇拥着,她的复眼偶尔扫过我,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疲惫与忧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