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穿成孤女那晚,继母逼我嫁给七十岁的陈财主。

她狞笑着掰开我的嘴灌下迷药:“老东西就爱雏儿,你娘坟头的草该除一除了。”

花轿行至断魂崖,我扯落盖头纵身跃下。

崖底狐仙洞中,千年九尾狐与我结为姐妹。

回村那日,继母举着竹条冲来:“小贱人没死成?”

她身后的九条雪白巨尾骤然舒展,映亮半个村庄。

满村人对着我身后磕头如捣蒜。

陈财主的假牙磕飞在地,继母抖如筛糠:“狐仙娘娘饶命!”

月光下,姐姐的幻影轻笑:“好妹妹,该除草了。”

浓得化不开的甜腻香气,混着一股陈腐的、老人身上特有的酸败气味,猛地钻进我的鼻腔,狠狠撞在紧绷的神经上。我像一条离水的鱼,猛地倒抽一口冷气,沉重的眼皮被这刺激强行撬开一丝缝隙。

眼前,是一片刺目的、令人眩晕的血红。凤冠上冰凉的珠翠硌着额角,压得颅骨闷痛。视线艰难下移,越过沉重的、绣着俗气龙凤的大红盖头边缘,一只枯瘦、布满深褐色斑点的手,正带着一种令人作呕的贪婪,颤巍巍地覆在我紧紧攥着嫁衣下摆的手背上。那皮肤松弛得如同揉皱的油纸,指甲缝里嵌着黑泥,散发着难以言喻的陈腐气味。这根本不是新郎该有的手!这分明是一只裹着人皮的鸡爪!

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喉咙口涌上强烈的酸腐感。我死死咬住下唇内侧的软肉,用尖锐的刺痛逼退那阵恶心。口腔里弥漫开淡淡的血腥味,混合着之前被强行灌下的迷药那令人眩晕的甜腻余味,形成一种地狱般的怪诞滋味。意识在药力的泥沼里挣扎沉浮,每一次试图清醒都牵扯出尖锐的头痛。

花轿像个巨大的、密封的棺材,随着轿夫们深一脚浅一脚的步伐,在崎岖的山路上剧烈地颠簸、摇晃。每一次剧烈的震动,都让沉重的凤冠狠狠砸在我的太阳穴上,眼前金星乱冒。轿帘偶尔被山风掀起一角,灌进来的不是清新的空气,而是更加浓郁的、轿夫身上蒸腾的汗酸味和廉价脂粉混合的浊气。

外面,尖利刺耳的唢呐声和沉闷的锣鼓声混杂着轿夫们粗俗的调笑,毫无遮拦地穿透薄薄的轿壁,像无数根烧红的针,狠狠扎进我的耳膜和脑髓。

“嘿,老哥几个,加把劲儿!陈老爷可是许了重赏,就等着入洞房呢!”

“啧啧,这苏家的小娘子,细皮嫩肉的,陈老爷七十了,啃得动吗?哈哈哈!”

“啃不动?有药顶着呢!你没瞧见上轿前王婆子灌下去那一碗?保管叫她……”

下流的哄笑声浪一样拍打着花轿,每一个字都带着肮脏的钩子,撕扯着我的神经。继母王氏那张涂着厚厚铅粉、挤满谄媚笑容的脸,在眩晕的视野里扭曲变形,最后定格在她掰开我下巴灌药时,那张狞笑着的、如同地狱恶鬼的嘴脸。

“小蹄子,别不识抬举!”她尖锐刻薄的声音,带着浓重的乡音和毫不掩饰的恶意,此刻无比清晰地在耳边回响,盖过了外面的喧嚣,“陈老爷家金山银山,抬举你去做填房,是你八辈子修来的福气!哭丧着脸给谁看?”

她布满老茧、带着劣质玉镯的手,力气大得惊人,像铁钳一样死死捏住我的下颌骨,剧痛让我几乎无法呼吸。另一只手粗暴地撬开我的齿关,冰冷的瓷碗沿狠狠磕在门牙上,浓稠、甜得发齁又带着诡异辛辣气味的黑色药汁,不容反抗地灌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