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咽下去!老东西就爱雏儿,就喜欢看你们这半死不活又不得不从的劲儿!”她浑浊的眼睛里闪烁着一种令人胆寒的兴奋光芒,压低了声音,每个字都淬着剧毒的冰碴,“你娘坟头那点草,该除一除了,省得碍眼!”

“娘坟头”三个字,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我混沌的意识深处。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悲愤和剧痛,瞬间冲垮了迷药的堤坝!原本瘫软的身体里,不知从哪里涌出一股蛮力。我猛地一挣,头狠狠撞在花轿壁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顾不上疼痛,也顾不上呛进气管的药汁带来的撕裂般的咳嗽,我用尽全身力气,双手死死抓住轿窗的木质窗棂,指甲在粗糙的木头上刮擦,发出刺耳的声音。

盖头在剧烈的动作中滑落一半,视线豁然开朗。透过剧烈晃动的轿帘缝隙,外面陡峭狰狞的山壁一闪而过。更远处,是一片令人心悸的、浓得化不开的黑暗虚空!

断魂崖!

这个名字如同惊雷炸响在脑海。原主苏晚那零碎、充满恐惧的记忆碎片瞬间涌入——村后最高的绝壁,深不见底,连飞鸟都绕着飞!传说下面是狐妖盘踞的险地,活人下去,尸骨无存!

“停轿!快停轿!”我嘶声尖叫,声音因为药力和恐惧而扭曲变形,破碎不堪。

“吵什么吵!”外面一个粗嘎的男声不耐烦地吼道,伴随着轿身更加剧烈的一晃,“给老子老实待着!马上就要到陈家享福了,闹什么闹!”

享福?给那个七十岁、一身腐朽气味的陈万金做第七房填房?在他恶心的触碰下苟延残喘?看着王氏得意洋洋地拿着卖我的银子去“除草”?一股冰冷的、决绝的杀意,如同极地寒风,瞬间席卷了四肢百骸,将最后一丝犹豫和软弱冻结、粉碎!

不!绝无可能!

与其在那肮脏的锦被里腐烂,不如在这万丈深渊里粉身碎骨!至少,骨头是干净的!

“娘……”一声破碎的、带着无尽委屈和决绝的低唤,不受控制地从我颤抖的唇间逸出。这是属于苏晚的,也是属于我的,对这个冰冷世界最后的告别。

下一刻,求生的本能被彻底碾碎,求死的意志燃烧到极致!身体里爆发出最后的力量,不再是挣扎,而是瞄准那轿帘缝隙外、那片吞噬一切的黑暗深渊,义无反顾的冲锋!

“啊——!”凄厉到不似人声的尖叫划破喧嚣的喜乐。

我整个人如同挣脱了所有束缚的箭矢,用尽全身的力气,狠狠撞向那剧烈晃动的轿帘!腐朽的木质窗框发出令人牙酸的断裂脆响,红布撕裂!冰冷的、带着浓重土腥气和草木腐败味道的山风,如同无数只冰冷的手,瞬间攫住了我!

身体骤然失重,急速下坠!天旋地转!

嫁衣宽大的袖袍和裙裾被狂风灌满,像两片巨大的、血红色的蝶翼,在我身侧疯狂地鼓胀、翻飞,猎猎作响。那刺目的红色,在急速下坠的视野里,是生命最后、最绝望的燃烧。沉重的凤冠终于挣脱了发髻的束缚,翻滚着,带着几缕被生生扯断的黑发,消失在头顶那片越来越远、越来越小的昏黄天光里。

风像无数把冰冷的钝刀子,凶狠地切割着我的脸颊和裸露的脖颈皮肤,带来尖锐的刺痛。空气被急速抽离肺部,窒息感如同冰冷的潮水,凶猛地漫过头顶。意识在狂暴的下坠中,被撕扯得支离破碎,像风中飘散的纸屑。耳边是呼啸到极致的风声,灌满了整个世界,淹没了心跳,也淹没了崖顶传来的那几声骤然拔高、充满惊骇的呼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