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苏离知道，那不是梦。
空气里还残留着一丝极淡的、混合着新鲜泥土和血腥气的味道，顽固地盘桓在消毒水的气味之下。
她走到操作台前。刚才匆忙制作的替身纸人已经消失，只留下一点若有若无的朱砂腥气。那个印着卡通骷髅头的手机还静静地躺在冰冷的台面上。
苏离拿起手机。屏幕亮起，锁屏壁纸是一片象征彼岸的、妖异盛开的曼珠沙华。她没有解锁，指尖在冰冷的屏幕上滑动了几下，点开了那个几乎占据整个手机主屏的 APP——一个巨大的、粉色的直播间图标，上面是李哲那张标志性的、被精心修饰过的俊脸，旁边是大到夸张的直播标题：“全网独家！‘冥府新娘’绝美试色！死亡美学颠覆你的唇！”直播中…
图标右下角，代表着在线观看人数的数字，正以一种疯狂的速度跳动飙升——1,876,543人！
苏离的手指悬在屏幕上方，停顿了一瞬。那双枯井般的眼眸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碎裂开来，折射出冰冷锐利的寒芒。她没有犹豫，点开了直播。
瞬间，嘈杂喧嚣的音浪几乎要冲破手机喇叭的极限，猛烈地灌入这间死寂的化妆间。
“宝宝们！看到没有！这个光泽感！这个丝滑度！绝了！真的绝了！” 屏幕上，李哲那张脸占据了绝对C位，在顶级直播打光和层层滤镜的加持下，皮肤完美得毫无瑕疵，每一根精心修理过的眉毛都透着张扬的自信。他的声音高亢、亢奋，充满了极具煽动性的激情。
他正拿着一支口红，对着镜头，以一种近乎表演的姿态，在自己左手背上重重涂抹开一道浓郁得近乎发黑的棕褐色膏体。那颜色极其诡异，像凝固的淤血，又像深不见底的泥潭。
“死亡美学！懂不懂什么叫死亡美学！”李哲激动地挥舞着手臂，手背上那道棕褐色的痕迹在灯光下泛着一种不祥的、油腻的光泽，“就是要这种冲击力！这种独一无二的压迫感！它不是普通的棕，不是普通的红，它是…它是凝固的绝望！是深渊的回响！”
他凑近镜头，让那支诡异的口红外壳占据整个屏幕。哑光金属外壳，雕刻着繁复扭曲的荆棘花纹，中间镶嵌着一颗小小的、漆黑的、仿佛能吸收所有光线的石头，带着一种令人极度不适的阴冷感。
“看到这支‘冥府新娘’了吗？全球限量发售，只此一批！”李哲的声音拔得更高，带着一种掌控全场的蛊惑，“它的诞生，本身就是一场献祭！是一场对庸俗审美的彻底颠覆！今天直播间下单的宝宝，前1000名，还能获得我李哲亲笔签名的‘死亡美学’概念手册一份！手慢无！三、二、一……”
他亢奋的倒数戛然而止。
屏幕上，李哲那张神采飞扬的脸，表情瞬间凝固。
像高速运转的齿轮猛地卡进了异物。
他的眼睛骤然瞪大，瞳孔收缩到极致，如同受到极致惊吓的野兽。一种纯粹的、无法理解的恐怖，如同冰冷的墨汁，瞬间浸染了他的整张脸，将那精心营造的完美面具撕扯得粉碎。
“呃……嗬……”
一声短促的、被什么东西死死扼住的抽气声，从李哲的喉咙深处挤了出来。那声音干涩、扭曲，充满了无法言说的痛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