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那毛茸茸的脸被拉宽了,比例失调得离谱,嘴巴咧开,几乎横跨了半张脸。眼睛是两个黑漆漆的空洞,里面什么内容都没有,就像画歪了的纽扣,偏偏嘴角又向上提起一个僵硬到极点的弧度。它没有动作,只有那张怪异的、定格般的笑脸占据了整个屏幕。
没有背景音乐,只有一段录音在反复播放,那是熊二的童音,但抹去了所有的活力,只剩下一股毫无感情的平板:
“嘿嘿,一起玩嘛,留下玩嘛…嘿嘿…留下玩嘛…一起玩嘛…”
每一个“嘛”字的尾音都拖得细长而阴冷,夹杂着滋滋的电流干扰声,冰冷地在这空旷的、弥漫着甜腻恶臭的大厅里回荡、叠加。它的眼睛——那两个黑洞——似乎并没有聚焦在屏幕内的任何东西上,而是透过那厚厚的玻璃,幽幽地直视着屏幕之外的我。
“嘻嘻…留下…嘻嘻…”
我的头皮一阵发麻,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脚下不知踩到了什么易碎的东西,“咔嚓”一声脆响突兀地撕裂了那单调重复的电子童音。
低头看去,碎裂的是一个很小的塑料玩偶残骸,像是…一个戴着护林员帽的微缩光头强,腰部以下已经粉碎。旁边的地面散落着几个类似的彩色小玩意儿,大多肢体不全,浸泡在湿滑浑浊的泥水里,脸上残留的涂料笑容沾了污渍,反而透出一种令人极度不适的阴森感。
不能留在这里!
我的目光在大厅两侧的门廊入口扫过。通向不同区域的门框上方,还有残留的指示牌铁架,但牌子大多脱落或翻转了。左前方一个门框上的指示牌翻转向下,依稀能看到背面模糊写着“…后勤部?”。右边一条走廊似乎更深,尽头没入全然的黑暗。大厅深处左侧的一道门吸引了我的注意——那是一扇关得不严实的金属防火门,上面残存的暗红色油漆斑驳,门把手早已锈蚀得不成样子。
对,红色铁门!那张泛黄告示上刺眼的警告在我脑中回闪:“后台门为红色铁门…请确认大门紧闭并保持距离!”
心跳猛然加速。正是这警告,像黑暗中的一只手骤然攥紧了我的心脏,带来一阵近乎窒息般的压迫感和随之而来、难以遏制的好奇。甜腻的空气浓得化不开,熊二那扭曲的笑容和阴冷的电子童音在我脑后盘旋缠绕,挥之不去。不能靠近?那里面藏着什么不能被看到的真相?
几乎是违背着理智,我的脚步被那股令人作呕的好奇心牵引着,向那扇暗红的铁门挪去。
每一步都踩在厚厚灰尘与黏腻污垢混成的地毯上,无声地吞噬着鞋底的重量。防火门虚掩着,露出一条缝隙,刚好够一人侧身挤进去。我没有触碰门,只是将脸凑近那条缝隙,屏住呼吸。门内一片漆黑。
没有光。黑暗中似乎有东西在呼吸?也许是风。
我慢慢把头探进缝隙,心脏狂跳撞击着肋骨,视野被绝对的黑暗填满。过了几秒,眼睛才勉强开始适应——微弱的光源来自走廊另一端的某个房间虚掩的门缝,透出的一线惨白投射出一条模糊的通道。空气更加刺鼻,混杂了浓烈的霉腐味、刺鼻的化学品气息……还有一股若有若无的铁腥气。冰冷的空气夹杂着这种混合的气息扑面而来,像一把冰冷生锈的刀刮过鼻腔黏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