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墨白推开便利店的门,门铃叮咚一声,短暂地驱散了雨声。他买了两个热咖啡罐,铝罐滚烫,烫着掌心。他走回琴行橱窗前,没有进去。雨水顺着他的发梢滴落,在颈后留下一道冰凉的轨迹。他犹豫了一下,把其中一个咖啡罐轻轻放在那把布满刻痕的木椅上。滚烫的铝罐和冰凉的木质椅面接触,发出细微的“滋”声,腾起一小缕几乎看不见的白汽。
他看着那个空罐子。这位置,像是留给某个迟到的人,又像是留给一段凝固在此处的旧时光。他想起那些需要咖啡提神的深夜,嘴角扯出一个自嘲的弧度。他们的深夜咖啡,却总是在这样湿冷的时刻,用来对抗分离后喉咙里那股挥之不去的、咖啡也冲不淡的涩。
不远处图书馆高大的后门阴影里,苏以辰背靠着冰冷粗糙的石墙。雨水顺着狭窄的屋檐汇成一股细流,断断续续滴在他的肩头。他摸出口袋里那个锡纸盒——薄荷糖盒,盒身被手指无数次摩挲,早已磨得发白,边角处甚至能看到里面银色的金属底。他倒出一粒糖塞进嘴里,冰冷的甜意和强烈的薄荷气息瞬间冲上鼻腔。他嚼着,又从另一个口袋摸出一个冰冷的饭团,塑料包装上凝着水珠。他撕开包装,咬了一大口。冰冷的米饭和寡淡的馅料在嘴里机械地混合。
他戴上耳机,指尖划过屏幕。林墨白昨晚发来的demo前奏流淌出来,简单的吉他扫弦,带着仓库里那种特有的空旷回响,每一个音符都像敲在紧绷的心弦上。喉咙里那股咽不下去的硬块似乎又顶了上来,饭团在嘴里变得越发干硬、粗粝。他艰难地吞咽着,只觉得这团冰冷的食物梗在胸口,硬得像是理发店递过来的那张无法还价的天价账单,憋屈得让人喘不过气。
雨丝落在图书馆巨大的玻璃幕墙上,蜿蜒流下。林墨白从口袋里摸出一张皱巴巴的便签纸,又掏出一支快没水的笔,借着橱窗的光,低头飞快地写着什么。写完,他小心地把纸折成一架瘦小的飞机,抬头望向图书馆后门那片浓重的阴影,手臂用力一挥——
纸飞机歪歪扭扭地闯入雨幕,被风托了一下,又迅速下沉,最终无力地栽在湿漉漉的地面上,离苏以辰的脚边还有几步远。雨水迅速洇透了单薄的纸张。
苏以辰看着地上那团迅速被雨水泡发的纸,指尖在口袋里碰到一张同样被揉皱的琴谱草稿纸。他把它掏出来,也飞快地折了几下,同样折成一架更简陋的飞机,用尽力气朝着琴行橱窗的方向掷去。
纸飞机撞在橱窗玻璃上,发出一声轻微的闷响,然后顺着被雨水冲刷的玻璃滑落,粘在窗框边缘。两架纸飞机,一架委顿在地,一架挂在窗边,隔着迷蒙的雨幕和昏黄的灯光遥遥相对。雨水毫不留情地浸染着纸上的墨迹,黑色的线条晕开、交融,像两条被雨水打湿后,意外交叉在一起的五线谱,无声地奏着只有他们能懂的休止符。
4 舞台·共振
后台的空气像被过度压缩的海绵,弥漫着汗味、廉价发胶的甜腻和各种电子设备散发的微热。临时搭建的化妆区,几张折叠桌铺着廉价的银色反光布,刺眼地反射着头顶乱晃的白炽灯光。角落堆叠着沾满各色贴纸的塑料靠背椅,椅腿上层层叠叠的“某某乐队加油”、“星港必胜”像是某种狂热的图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