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一的“家具”是那张捡来的废弃皮沙发,弹簧从几个破洞里倔强地刺出来。他们用一条洗得发白、起球的旧毛毯勉强盖住那些破洞。旁边地上,两只不锈钢饭盆——高中食堂的同款,洗得锃亮,倒扣着。旁边还放着一个锈迹斑斑的手摇咖啡磨豆机,里面残留着些许咖啡粉的痕迹。
暮色沉得最重时,饥饿感便像藤蔓一样缠绕上来。苏以辰把最后几片吐司塞进那个只有一个旋钮、温度永远失控的小烤箱里。林墨白则蹲在角落,用那个功率小得可怜的电磁炉加热平底锅。锅里躺着两块速冻牛排,包装上醒目的“买一送一”字样在冷光下有些刺眼。油星在锅底微弱地噼啪着。
牛肉的焦香和油脂的气息开始艰难地驱散潮湿的霉味。林墨白盯着锅里,锅太小,两块牛排挤在一起,边缘泛白,中心还透着生涩的粉红。他等得有些心浮气躁。那边,苏以辰盯着烤箱微弱的红光,吐司片在里面毫无动静。
“还没好?”林墨白的声音在寂静的地下室里显得突兀,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躁。
“快了。”苏以辰头也没回,语气平淡。
林墨白用叉子戳了戳一块牛排,粉红的肉汁渗出来。他眉头拧得更紧,看着苏以辰还在烤箱前等待的背影,那股无名火猛地窜了上来。他抄起叉子,一把叉起那块半生不熟的牛排,手腕一甩,整块肉带着油汁,“啪”地一声,准确地落进苏以辰那只倒扣在地上的不锈钢饭盆里。油腻的汁液溅在盆壁上。
苏以辰猛地转过身,眼神瞬间冷了下来:“你干嘛?”
“等你这破吐司,黄花菜都凉了!”林墨白的声音也拔高了,叉子还攥在手里。
“连吃饭都在抢拍是吧?林墨白,你他妈是不是排鼓排傻了?”苏以辰一步跨过来,俯身抄起自己那只被弄脏的饭盆,盆底残留的油腻在冷光下反着光。
“哐当!”
林墨白几乎是同时抄起了自己那只空饭盆。不锈钢撞击的刺耳锐响猛地撕裂了地下室的沉闷!像一把生锈的钝刀狠狠刮过神经。与此同时——
“嘣!”
一声短促、尖锐的断裂声!
苏以辰僵在原地,低头。他腕上那根细细的、磨损得厉害的手绳,毫无征兆地断了。廉价的塑料小珠子噼里啪啦滚落一地,在冰冷的水泥地上跳动着,发出细碎密集的脆响。 断裂的绳头擦过皮肤,留下一道短暂而清晰的灼热感。
金属盆的嗡鸣还在空气里震颤,与那根断绳残余的、细微的嘶嘶声缠绕在一起。这尖锐又扎心的杂音,像某个躲在暗处的看客,阴阳怪气地喊了一声:“这冲突可真够味儿!”冰冷的光线下,两人胸膛起伏,对峙着,地上的油渍和散落的珠子,像一场无声爆炸的残骸。
3 雨巷·孤影
雨下得毫无征兆,又似乎已经酝酿了整整一个季节。细密冰冷的雨丝被风裹挟着,斜斜地抽打在昏黄的路灯光晕里,织成一张无边无际的、潮湿阴郁的网。琴行24小时营业的霓虹灯牌在雨幕中晕染开一片模糊的暖红,像一颗在深海里微弱搏动的心脏。
琴行橱窗里流淌着温暖干燥的光。一把供路人试弹的复古木椅孤零零地摆在光晕边缘,深色的木质椅背上刻满了深浅不一的划痕和模糊不清的字句——无数个“某某到此一弹”或“爱某某一生一世”的誓言,早已被岁月和无数陌生人的指纹磨得难以辨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