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建军带着那个女人进门时,我正纳着鞋底,针尖即将穿透厚厚的布料。
他指着那个走一步喘三声的病秧子,命令我腾出主卧,
“月华身子弱,住朝南的屋子养病。”
我还没开口,三岁的儿子小宝就挣脱我的手,扑向女人怀里,抓过她递来的麦芽糖,脆生生地喊:
“谢谢妈妈!”
这声“妈妈”,像一根淬了冰的针,扎的不是我手里的鞋底,而是我的心。
01
“你说什么?”我放下鞋底,针还捏在手里,指尖被顶得发白。
周建军皱着眉,重复了一遍,语气里带着不容商量的命令:“我说,让月华住主卧。你和小宝先搬去西屋挤一挤。”
他口中的月华,就是他身后的女人,白月华。这个名字,像根刺,在我跟周建军结婚这五年里,时不时就冒出来扎我一下。她是周建军的初恋,那个据说能歌善舞、知书达理的县文工团台柱子,也是当年嫌弃周建军只是个穷工人的“城里人”。
如今,这位“城里人”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旧布拉吉,脸上没有血色,只有病态的潮红。她手里攥着一方手帕,柔弱地靠在门框上,仿佛随时会随风倒下,眼神却像钩子,越过周建军,直直地落在我身上,带着几分挑衅和审视。
“妈妈,妈妈真好,还给小宝糖吃。”儿子小宝含着糖,口齿不清地炫耀,又一次将那把刀递到了白月华手里。
我看着眼前这荒诞的一幕,丈夫、儿子、丈夫的前女友,像一出排练好的戏,而我,是那个唯一被蒙在鼓里的观众。心里的怒火“噌”地一下就顶到了天灵盖。
“主卧?”我笑了,笑声里带着一股子寒气,“周建军,那是我的婚房,是我爹妈陪嫁的红木大床。你让她住进去,是咒我早死,还是想让她替我?”
“林秀兰!”周建军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他最是要面子,我这么不留情面地戳穿,让他当着白月华的面下不来台。他习惯性地用拇指搓着食指的关节,这是他心虚或者盘算着什么坏主意时的小动作。
白月华立刻捂着嘴,剧烈地咳嗽起来,眼泪汪汪地拉着周建军的袖子,“建军哥,你别为我为难……是我不好,我不该来打扰你们的。我、我还是走吧……”
她说着要走,脚下却像生了根,一步都挪不动。
这副“我见犹怜”的绿茶做派,要是放在二十一世纪,高低得给她颁个奥斯卡小金人。
周建民果然吃这一套,他心疼地扶住白月华,扭头对着我,眼神变得凶狠:“你闹够了没有!月华得了肺痨,无家可归,我不能见死不救!你这个女人怎么这么恶毒!”
“我恶毒?”我站起身,一步步走到他面前,目光直视他,“她无家可归,你就把人领进自己家?周建军,你当我是死的?还是当咱们厂的唾沫星子淹不死你?”
“你!”他被我堵得说不出话。
“我什么我?”我寸步不让,“想让她住进来,可以。你,现在就去跟厂里打报告,申请离婚。这房子是我婚前我爹妈盖的,你和你的白月光,净身出户,滚出去!”
“啪!”一个响亮的耳光落在我脸上。
火辣辣的疼,瞬间点燃了我心里最后一根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