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傲慢的清晨与沉默的伤痕
宿醉的头痛像一根烧红的钢针，在我太阳穴里反复搅动，每一次跳动，都带着惩罚的意味。
我在我自己的公寓床上醒来。
身上还穿着昨晚那条黑色的吊带裙，廉价的布料皱巴巴地贴着皮肤，像一层尴尬的伪装。
空气里没有他的气息。
只有属于我一个人的，空荡荡的冷清。
昨夜的记忆，像被砸碎的镜子，碎片尖锐，争先恐后地涌入脑海。
婚宴台上，他穿着笔挺的西装，是完美的新郎挚友。
他唱着那首我们曾经窝在沙发里听过无数遍的歌，却在炫目的灯光下，始终不敢朝我的方向看上一眼。
游戏时，全场起哄，他温热的气息贴着我的耳廓，声音低沉得像一声叹息。
“选C，那个是陷阱。”
最后，是闺蜜恨铁不成钢地把我推上他的车。
他在地下车库里，在那方寸大小的驾驶座上，像一尊被抽掉灵魂的雕塑，枯坐了一夜。
而我，在副驾上，也陪着他，沉默了一夜。
我起身，赤脚踩在冰冷的地板上，那股凉意没有丝毫犹豫，从脚底直窜心口。
餐桌上放着一份三明治，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温热，旁边是一杯牛奶。
底下压着一张格格不入的五星级酒店便签纸。
字迹是他熟悉的龙飞舞凤，力透纸背。
“对不起。”
又是这三个字。
轻飘飘的，像个笑话，更像一把淬了毒的软刀子。
一年前，在他母亲用“门不当户对”五个字，将我所有的爱与尊严踩在脚下时，他给我的，也是这句苍白无力的“对不起”。
我拎起那份早餐，连同那张刺眼的纸条，看都没看，径直走向厨房，将它们一并扔进了垃圾桶。
“咚——”
垃圾桶发出一声沉闷的回响，像是一场迟到一年的葬礼。
“咚！咚！咚——”
门铃声就在此刻响起，又急又重，透着一股不容拒绝的傲慢。
我透过猫眼，看到了那张我发誓就算化成灰也忘不掉的脸。
顾淮的母亲，周岚。
我面无表情地打开门。
她穿着一身剪裁精良的香奈儿套装，戴着鸽子蛋大的珍珠耳环，保养得宜的脸上没有一丝笑意。
她的视线像两把锋利的手术刀，从上到下，将我这身皱巴巴的裙子和这间不足六十平米的出租屋，一寸寸凌迟处死。
“一年不见，你就住在这种地方？”
她甚至没有问我能不能进，就自顾自地踩着高跟鞋走进来，每一下，都像钉子，钉在我的神经上。
“也是，离开了我们顾家，你也就只配得上这种地方了。”
她伸出戴着顶级小羊皮白手套的手，嫌恶地拂开一张椅子的边缘，仿佛那上面沾满了看不见的病毒。
她没坐，就那么站着，用一种参观贫民窟的姿态，睥睨着我的一切。
“昨天晚上的事，我听说了。”
她终于将目光落在我脸上，那眼神里的轻蔑，几乎要化为实质。
“小姑娘，做人不能太没有廉耻心。一年前拿了钱就该消失得干干净净，怎么，花完了？现在又想故技重施，缠上我们家顾淮？”
心脏猛地一抽，胃里瞬间翻江倒海。
拿了钱？
我什么时候，拿过她一分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