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最后一个账号消失在屏幕上时,我感觉自己的一部分也跟着死去了。
但另一部分,却在获得新生。
三天后,公寓卖掉了。
我拖着唯一一个行李箱,站在这个被彻底搬空的房间里。
阳光从没有窗帘的落地窗照进来,在地板上投下我孤零零的影子,像一个无处可去的幽灵。
最后,我打车去了火车站。
那股熟悉的,混杂着泡面、消毒水和铁锈的味道,曾是我拼命想要逃离的过去。
我买了一张票。
不是去往任何一个繁华的都市。
而是回到那个,我已经很多年没有回去过的,破败的北方工业小城。
那里,有我日渐年迈的父亲。
还有一个他用半生心血苦苦支撑,如今却濒临破产的小型建材厂。
过去,我总觉得那里是禁锢我的牢笼。
但现在,它成了我唯一的退路,也是我唯一的战场。
火车开动,窗外流光溢彩的城市天际线,正被飞速地甩在身后,渐渐模糊成一片斑驳的光影。
我的心里,只剩下最后一个念头。
从今天起,姜莱,要为自己而活。
4 坍塌的基石
回到老家,生活像一台彻底生锈的机器,每转动一下,都发出沉重而绝望的呻吟。
父亲的建材厂,比我想象中最坏的情况,还要糟糕一百倍。
设备老旧,工人涣散,账本上是触目惊心的赤字。
但我没有怕。
我砸进了自己所有的积蓄,像一棵扎根在悬崖上的树,白天扎在车间跟工人死磕配方,晚上就泡在电脑前,啃着国内外最新的技术资料。
半年。
整整半年。
奇迹,真的被我们创造了出来。
一种新型的环保复合板材,成本远低于传统材料,而强度、防火、环保所有指标,都碾压了国家标准。
我拿着样品和一份份权威的检测报告,几乎踏破了本市所有相关单位的门槛。
终于,一个政府主导的旧城改造试点项目,被我们拿下了。
订单金额不大,但它是救命的甘霖,足以让工厂起死回生。
那天晚上,父亲激动得一夜没合眼。
他花白的头发下,那张被岁月刻满沟壑的脸,终于露出了我记忆中久违的笑。
他一遍遍抚摸着我的头,说:“莱莱,你才是我们家最大的骄傲。”
签约仪式定在周五。
周四晚上,我还在厂里,逐字逐句地核对合同,确保万无一失。
父亲的电话打了过来。
他的声音,是我从未听过的,那种被抽空了所有力气的颤抖。
“莱莱……项目……取消了。”
我的大脑“嗡”的一声,瞬间被抽成了真空。
“爸,你别急,慢慢说,到底怎么回事?”
“甲方……甲方刚刚通知,说我们是‘存在重大诚信风险的合作方’,单方面,终止了所有合作。”
诚信风险?
一股彻骨的寒意,猛地从我的脚底心窜起,瞬间冻结了四肢百骸。
我还没来得及思考这四个字背后的阴谋,更恐怖的事情,如海啸般接踵而至。
第二天一早,所有原材料供应商,像接到了统一的指令,同时中断供货,并用最强硬的态度,要求我们立刻结清所有欠款。
紧接着,银行的催命符也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