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女士,总行对贵厂进行了新一轮的风险评估,评级过低。我们决定提前收回全部贷款,请你们在三天内还清。”
一环扣一环。
招招致命。
我眼睁睁看着父亲耗尽半生心血的工厂,在短短二十四小时之内,被一只看不见的巨手,残忍地推向了万劫不复的深渊。
父亲没能撑住。
他当场脑溢血,直挺挺地倒在了冰冷的车间地面上。
救护车凄厉的鸣笛,成了我世界里唯一的声音,尖锐地切割着我的耳膜。
抢救室的红灯,像一只嗜血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我。
医生面色凝重地拿出病危通知书,告诉我必须立刻手术。
“准备至少三十万。”
我像疯了一样,开始打电话借钱。
那些曾经在酒桌上拍着胸脯,称兄道弟的叔伯,如今的声音,却隔着一层冰冷的墙。
他们用各种理由,迅速地挂断了电话。
我彻底走投无路。
我无力地蹲在医院泛着消毒水气味的冰冷走廊上,感觉自己像一个被世界彻底抛弃的孤魂野鬼,连哭都发不出声音。
就在这时,一个陌生号码,突兀地亮起了我的手机屏幕。
我麻木地划开接听。
“喂。”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我毕生难忘的,带着娇俏笑意的声音。
是周岚。
“姜莱,好久不见呀。听说,你爸爸住院了?”
我的血液,在这一刻,彻底凝固。
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冰的钢针,扎进我的骨髓。
“是你做的?”
“呵呵,还不算太笨嘛。”
她用一种聊着下午茶般轻松愉快的语气,说着最残忍的话。
“那个政府项目,我不过是跟上面的王叔叔打了个招呼而已。”
“至于那些供应商和银行,就更简单了,这年头,谁敢跟盛源集团过不去呢?”
盛源集团……
那座压在本市所有人头顶的商业帝国。
“我早就跟你说过了,”她的声音里充满了居高临下的怜悯,“你这种底层人,就该有底层人的自觉。妄图挑战不属于你的秩序,这就是下场。”
我的牙齿死死咬住嘴唇,一股腥甜的铁锈味在口腔里疯狂蔓延。
我一字一顿地问:“你到底,想怎么样?”
“不想怎么样呀。”
她在电话那头轻笑出声,那笑声像一把淬毒的钩子,一刀一刀,凌迟着我的心脏。
“我只是想让你亲身体会一个道理。”
“有时候,毁灭一样东西,远比创造它,要容易得多,也有趣得多。”
“哦,对了,”她话锋一转,语气里充满了伪善的“仁慈”。
“看在你爸爸那么可怜的份上,我给你指条明路吧。”
她的声音压低,带着一种恶魔般的诱惑。
“现在,立刻,马上,滚到我住的君悦酒店总统套房来。”
“跪在我面前,求我。”
“只要你跪下来求我,我可以考虑,让你父亲的工厂只是破产清算,而不是……背上你们家几辈子都还不完的巨额债务。”
电话挂断了。
走廊里死一般的寂静。
我缓缓地,缓缓地抬起头,看着抢救室那盏刺目的红灯。
冰冷的泪水终于滑落,但在我眼中燃烧的,却是比地狱业火还要炙热的——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