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姜女士,总行对贵厂进行了新一轮的风险评估,评级过低。我们决定提前收回全部贷款,请你们在三天内还清。”

一环扣一环。

招招致命。

我眼睁睁看着父亲耗尽半生心血的工厂,在短短二十四小时之内,被一只看不见的巨手,残忍地推向了万劫不复的深渊。

父亲没能撑住。

他当场脑溢血,直挺挺地倒在了冰冷的车间地面上。

救护车凄厉的鸣笛,成了我世界里唯一的声音,尖锐地切割着我的耳膜。

抢救室的红灯,像一只嗜血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我。

医生面色凝重地拿出病危通知书,告诉我必须立刻手术。

“准备至少三十万。”

我像疯了一样,开始打电话借钱。

那些曾经在酒桌上拍着胸脯,称兄道弟的叔伯,如今的声音,却隔着一层冰冷的墙。

他们用各种理由,迅速地挂断了电话。

我彻底走投无路。

我无力地蹲在医院泛着消毒水气味的冰冷走廊上,感觉自己像一个被世界彻底抛弃的孤魂野鬼,连哭都发不出声音。

就在这时,一个陌生号码,突兀地亮起了我的手机屏幕。

我麻木地划开接听。

“喂。”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我毕生难忘的,带着娇俏笑意的声音。

是周岚。

“姜莱,好久不见呀。听说,你爸爸住院了?”

我的血液,在这一刻,彻底凝固。

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冰的钢针,扎进我的骨髓。

“是你做的?”

“呵呵,还不算太笨嘛。”

她用一种聊着下午茶般轻松愉快的语气,说着最残忍的话。

“那个政府项目,我不过是跟上面的王叔叔打了个招呼而已。”

“至于那些供应商和银行,就更简单了,这年头,谁敢跟盛源集团过不去呢?”

盛源集团……

那座压在本市所有人头顶的商业帝国。

“我早就跟你说过了,”她的声音里充满了居高临下的怜悯,“你这种底层人,就该有底层人的自觉。妄图挑战不属于你的秩序,这就是下场。”

我的牙齿死死咬住嘴唇,一股腥甜的铁锈味在口腔里疯狂蔓延。

我一字一顿地问:“你到底,想怎么样?”

“不想怎么样呀。”

她在电话那头轻笑出声,那笑声像一把淬毒的钩子,一刀一刀,凌迟着我的心脏。

“我只是想让你亲身体会一个道理。”

“有时候,毁灭一样东西,远比创造它,要容易得多,也有趣得多。”

“哦,对了,”她话锋一转,语气里充满了伪善的“仁慈”。

“看在你爸爸那么可怜的份上,我给你指条明路吧。”

她的声音压低,带着一种恶魔般的诱惑。

“现在,立刻,马上,滚到我住的君悦酒店总统套房来。”

“跪在我面前,求我。”

“只要你跪下来求我,我可以考虑,让你父亲的工厂只是破产清算,而不是……背上你们家几辈子都还不完的巨额债务。”

电话挂断了。

走廊里死一般的寂静。

我缓缓地,缓缓地抬起头,看着抢救室那盏刺目的红灯。

冰冷的泪水终于滑落,但在我眼中燃烧的,却是比地狱业火还要炙热的——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