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糖葫芦
“宝宝,委屈一下嘛!”
林薇的声音隔着手机传来,又软又糯,还带着点刻意讨好的黏糊劲儿。这调调,我熟。结婚三年,但凡她用上这招,不是她看中的包贵得离谱,就是她闯了什么需要我擦屁股的祸。
我瘫在程序员标配的人体工学椅上,颈椎发出不堪重负的“嘎嘣”一声,对着电脑屏幕上密密麻麻、仿佛永远改不完的bug,有气无力地哼唧:“林副队长,您又憋什么坏水呢?我这颈椎都快成麻花了,您高抬贵手行不行?”
“哎呀,周屿!正经事!”她那边的声音瞬间拔高两度,从软糯小猫咪切换成人民公仆的严肃频道,“我们支队新季度考核,重点在‘柔性执法’!‘亲民形象’!懂不懂?指标压力山大!”
我眼皮跳了跳,有种不祥的预感顺着网线爬过来。
“所以呢?”我警惕地问。
“所以……”她尾音拖得老长,带着点狡黠的笑意,“组织上需要你,周屿同志!发挥一下主观能动性,为咱家,也为我的年终考评,做点微小的、牺牲性的贡献!”
“说人话!”
“咳,”她清了清嗓子,字正腔圆,不容置疑,“明天开始,你,光荣地成为一名流动摊贩。主营项目——糖葫芦!地点,就咱家小区后门那条网红美食街转角!时间嘛……三天!”
“噗——!”我差点被自己口水呛死,猛地坐直,椅子发出刺耳的惨叫,“啥玩意儿?!林薇!我是敲代码的!不是插糖葫芦的!你让我去当街溜子卖那玩意儿?我这张脸还要不要了?”
“要脸还是要老婆?”林薇的声音陡然冷硬,带着城管副队长特有的、说一不二的压迫感,“周屿同志,这是任务!严肃点!再说了,卖糖葫芦怎么了?凭劳动吃饭,光荣!”
“我……”我被她噎得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放心!”她语气又诡异地柔和下来,像哄小孩,“宝宝,我带队,保证只掀你的摊!动作快、准、狠!掀完就跑,绝对不真为难你!你象征性地扛着靶子跑两步,咱俩配合演一出‘猫鼠游戏’,让路过的市民老爷们拍拍照,发发抖音,标题我都替你想好了——‘温情城管与小贩的感人互动’,多正能量!多‘柔性’!指标这不就‘噌噌’上去了嘛?”
她越说越兴奋,我越听心越凉。合着我是她完成KPI道路上的关键道具,还是自备干粮、倒贴演出费的那种。
“不是,林薇,你讲点道理!我这老胳膊老腿的,扛着那玩意儿跑?被真当小贩抓了怎么办?社死现场啊大姐!”我试图挣扎。
“抓什么抓?有我罩着你呢!谁敢动我家宝宝?”林薇嗤笑一声,斩钉截铁,“就这么定了!糖葫芦靶子、山楂、糖、签子,全套家伙事儿,我都给你网购好了,半小时后送上门!地址填的家里。今晚你好好研究下怎么熬糖,别熬糊了浪费粮食!挂了,晚上队里开会,晚点回!”
“喂?喂!林薇!林扒皮!”我对着只剩下忙音的手机无能狂怒。
得,家庭弟位,稳如泰山。
2 社死现场
第二天下午,阳光晒得柏油路发软。我,周屿,一个资深社畜兼码农界的搬砖好手,此刻正僵硬地杵在美食街那个风口浪尖的转角。身前,是一个崭新的、油光锃亮的木头靶子,上面歪歪扭扭、毫无美感地插着我昨晚熬夜奋战(主要是在和熬糊了的糖浆作斗争)的成果——二十来串糖葫芦。红的山楂,裹着厚薄不均、有些地方甚至带着可疑焦糖色的糖衣,在阳光下努力闪烁着廉价的、自欺欺人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