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晚的心沉了沉。她敲了敲林砚之的工位隔板,他抬头时,眼下有淡淡的青黑。
“一起去吃饭?”她扬了扬手里的餐盒,“我带了红烧肉。”
他愣了愣,点了点头。
茶水间里,苏晚把红烧肉推到他面前。他拿起筷子,却迟迟没动。
“你是不是想起什么了?”苏晚轻声问。
林砚之夹起一块肉,放进嘴里慢慢嚼着,忽然说:“我小时候总梦到一个院子,院里有棵玉兰树,树下有个石桌,桌上摆着两碗桂花糕。穿长衫的人坐在对面,说‘砚之,这是城南张记的,你最爱吃的’。”他顿了顿,喉结滚动,“可我从小就不爱吃甜的。”
苏晚的心猛地一跳。日记里七月十六日写着:“阿珩买了城南张记的桂花糕,说要逼我吃半块,不然就把我的《昆虫记》藏起来。他总说我太瘦,要多吃点甜的。”
“那个穿长衫的人,是不是总穿件月白色的长衫,袖口绣着玉兰花?”苏晚追问。
林砚之的筷子顿在半空,眼睛里闪过一丝茫然:“你怎么知道?”
苏晚从口袋里掏出那半张照片:“沈砚之的日记里写,阿珩有件月白长衫,是他母亲绣的,袖口的玉兰花能以假乱真。”她指着照片里青年的袖口,“你看。”
林砚之凑近看,指尖轻轻抚过照片上的玉兰花,忽然低低地说了句:“玉兰开的时候,阿珩总爱摘一朵别在我衬衫口袋里。”
这句话说得自然又亲昵,像排练过千百遍。说完,他自己也愣住了,摘下眼镜揉了揉眼睛:“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说这个。”
“没关系。”苏晚递给他一张纸巾,“想起什么都可以告诉我,或许我们能一起弄明白。”
接下来的几天,林砚之的“异常”越来越多。他会在整理古籍时,突然说出某页有虫蛀的痕迹,而那正是苏晚还没来得及修复的地方;他会在路过图书馆拱门时,下意识地停住脚步,说“这里以前有块牌匾,上面的字是阿珩写的”;甚至有次,他看到苏晚用金箔补书页,突然说“要用糯米浆混着金粉,这样才能保存得更久,阿珩教我的”。
苏晚把这些都记在笔记本上,和日记里的内容一一对照,发现惊人地吻合。
周五下午,研究所收到一批新的捐赠古籍,其中有个樟木箱,里面装着几本民国线装书。苏晚打开箱子时,一股淡淡的玉兰花香飘了出来。
箱子底层压着一件叠得整齐的月白长衫,袖口绣着朵玉兰花,针脚细密,栩栩如生。长衫的口袋里,掉出一本小小的通讯录,第一页写着“阿珩”,下面是个地址:金陵市鼓楼区文渊巷37号。
苏晚的呼吸急促起来。文渊巷,就是研究所所在的这条巷。
她拿着通讯录去找林砚之,他正在给古籍拍扫描图。看到通讯录上的地址,他突然捂住胸口,脸色发白。
“怎么了?”苏晚扶住他。
“我好像去过那里。”林砚之的声音发颤,“梦里,阿珩带我去过,说那是他的书铺,叫‘砚记’。”
“砚记?”苏晚想起日记里的话,“沈砚之的日记里说,他和阿珩合开了家书铺,就叫砚记,在文渊巷深处。”
林砚之猛地站起来:“我想去看看。”
文渊巷37号现在是家咖啡馆,门口的招牌是块旧木牌,上面的“砚记”二字被“研磨时光”覆盖,边缘却还能看出原来的刻痕。走进咖啡馆,林砚之的脚步越来越慢,最后停在靠窗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