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终于,又看到了那条阴暗狭窄、散发着霉味的巷子。尽头,那扇歪斜破败的黑色木门紧闭着,门楣上“有缘斋”三个字在晨光熹微中显得更加鬼气森森。

“开门!老东西!给老子开门!” 我冲到门前,也顾不上什么扰民不扰民了,抡起拳头就朝着那扇破门狠狠砸去!砰砰砰!砰砰砰!

腐朽的木门被我砸得剧烈摇晃,簌簌地往下掉着木屑和灰尘,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开门!听见没有!再不开门老子砸了它!” 我一边砸一边吼,声音在寂静的巷子里传出老远。

砸了足有十几下,就在我怒火中烧,准备找块石头真给它砸开时,门轴终于发出了那令人牙酸的吱呀声。

门开了一条缝。

老头那张布满深刻皱纹、浑浊眼睛藏在阴影里的脸,从门缝里露了出来。他看起来没有丝毫意外,更没有睡眼惺忪的样子,平静得可怕,仿佛早就料到我会来。

“小友,” 他的声音依旧是那种砂纸摩擦般的嘶哑,慢悠悠的,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讥诮,“大清早的,火气不小啊?那‘溯光鉴’…照出你的‘根’了?”

“少他妈给我装神弄鬼!” 我猛地一把推开那扇破门,力气之大,差点把门板从合页上扯下来。我一步跨进店里,那股熟悉的陈旧霉味和灰尘味再次将我包围。我胸膛剧烈起伏,眼睛死死瞪着老头,几乎要喷出火来:“柳树胡同!光绪年间的沈家!灭门!无头悬案!那镜子里哭的女人,是不是沈家的大小姐?!”

我一口气吼完,声音因为激动而劈叉,在堆满破烂的逼仄空间里嗡嗡回响。

老头浑浊的眼珠极其缓慢地转动了一下,落在我因愤怒而扭曲的脸上。他没有立刻回答,反而慢吞吞地转过身,佝偻着背,像个幽灵一样踱到昨天摆放铜镜的那个角落。那里现在空荡荡的。他伸出枯瘦的手指,在那积满厚厚灰尘的空地上,慢条斯理地划了一下,留下两道清晰的指痕。

然后,他才缓缓转回身,那张布满沟壑的脸上,慢慢、慢慢地扯开一个笑容。那笑容里没有一丝温度,只有一种混合着怨毒、嘲弄和…一丝难以言喻的…快意?

“呵呵呵…” 嘶哑低沉的笑声从他喉咙里滚出来,像破风箱在抽动。“看来,那镜子…没骗你。” 他浑浊的目光如同淬了毒的针,牢牢钉在我脸上,一字一顿,清晰无比地砸进我的耳朵:

“沈家造的孽,欠下的血债…隔了一百年,这利息,也该收一收了。”

他往前微微倾身,那张沟壑纵横的老脸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狰狞:

“你祖宗欠的债,该你…来还了。”

轰隆!

脑子里像是炸开了一个惊雷!最后一丝侥幸被炸得粉碎!浑身的血液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成冰!一股难以形容的、混合着极致荒谬、深入骨髓的恐惧和被彻底宣判的冰冷,瞬间攫住了我的四肢百骸!

还债?还什么债?一百年前的血债?凭什么?!

“放你娘的狗屁!” 极致的恐惧瞬间转化成歇斯底里的暴怒,我猛地往前冲了一步,恨不得揪住他那件油腻腻的破褂子领子,“一百年前的事关我屁事!我祖宗干的你找他去!少他妈在这装神弄鬼!那镜子是不是你搞的鬼?说!那女人是不是你弄出来吓唬我的?你想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