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身体一侧,手臂抬起,轻易地隔开了她毫无章法的抓挠。我的视线依旧牢牢锁定在手机屏幕上,锁定在王硕那张因极度惊恐而扭曲的脸上。我的声音透过镜头,依然平稳得可怕,像在宣读一份冰冷的判决书:“王硕,回答我的?。你是否确认,你只是‘借’戴这只价值一百二十七万的翡翠镯子?林薇薇是否告知过你它的价值?请对着镜头,明确回答‘是’或‘不是’。”
王硕的喉结剧烈地上下滚动着,发出“咕噜”一声响亮的吞咽声。他额头上瞬间冒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在暖黄的灯光下闪着油腻的光。他张着嘴,大口喘着气,像是离了水的鱼,眼神慌乱地四处乱瞟,最终求救似的投向林薇薇,嘴唇翕动着,却一个完整的音节都吐不出来。
“说啊,你哑巴了!” 林薇薇彻底急了,她放弃了抢手机,转而用力推搡王硕的胳膊,声音带着哭腔和疯狂的怒意,“你告诉他啊,就是借来戴两天,有什么不敢说的,陈默你个疯子,快停下,你吓唬谁呢!” 她的指甲甚至不小心在王硕的手臂上划出了几道红痕。
王硕被她推得一个趔趄,手腕上那抹刺眼的翠绿也跟着剧烈晃动。他像是被林薇薇的疯狂和我的手机镜头逼到了悬崖边,巨大的恐惧终于压垮了他。他猛地抬起那只戴着镯子的手,声音带着哭腔,又尖又细,彻底破了音:“我…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啊,薇薇…薇薇她就说是个好看的镯子,让我戴着玩玩,她没说值钱,我真不知道,我不知道值一百多万啊,我…我不戴了,我现在就还,现在就还!”
他一边语无伦次地喊着,一边用另一只手像被烙铁烫到一样,拼命地去撸手腕上那个冰凉的翡翠圈子。因为极度的恐惧和手抖得厉害,那光滑的镯子卡在他粗壮的腕骨上,一时竟撸不下来,反而把他手腕的皮肤都蹭红了。
我看着镜头里他狼狈挣扎、涕泪横流的样子,看着旁边林薇薇那张因为愤怒和恐惧而扭曲变形的脸。胸口那块被冰锥反复捅刺的地方,似乎麻木了,只剩下一种深不见底的、冰冷的空洞。我缓缓地,按下了停止录像的键。屏幕暗了下去,像合上了一扇通往地狱的门。
录像文件保存的提示音在死寂的客厅里显得格外清晰。
我没有再看他们一眼,拿着手机,转身走向阳台。夜风带着初秋的凉意灌进来,稍微吹散了客厅里那股令人作呕的、混合了恐惧和歇斯底里的浑浊气味。我拨通了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
“喂,110吗?” 我的声音透过夜风传出去,平静得没有一丝涟漪,“我要报案。我家发生了一起数额特别巨大的盗窃案。被盗物品是一只清代老坑玻璃种满绿翡翠手镯,初步估价一百二十七万元人民币。嫌疑人之一现在就在我家,赃物还戴在他手上。地址是……”
我清晰地报出小区名称、楼栋和门牌号。电话那头接警员的询问声变得严肃而急促。我简短地回答着,目光落在楼下小区昏黄的路灯上,几只飞蛾正不知死活地一次次撞向那滚烫的光源。
挂断电话,我转过身。客厅里,王硕终于把那个该死的镯子撸了下来,正像捧着一块烧红的烙铁一样,哆哆嗦嗦地想要塞还给林薇薇。林薇薇则像是被抽掉了脊梁骨,瘫坐在沙发上,脸色灰败,眼神空洞地望着我,嘴唇颤抖着,却再也骂不出一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