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那位宋阿姨,后来呢?”陈念追问,心揪紧了。
“后来?”王阿婆重重叹了口气,满是皱纹的眼角似乎有些湿润,“听说……终身没嫁。一个人,搬走了。具体去哪儿了,就不清楚了。多好的姑娘啊……可惜了,真是可惜了……”她摇着头,不再言语,只是沉默地拿起一小块南瓜,慢慢地吃着。
终身未嫁。这四个字像冰冷的铁锤,狠狠砸在陈念心上。她想起照片上那个站在紫藤花下、笑容温婉的姑娘,想起父亲信纸上那些被悔恨浸透的、力透纸背的字迹,想起他每日清晨对着虚空固执地呼唤“该送花了”……五十年的漫长时光,足以让悔恨发酵成蚀骨的毒,也足以让等待耗尽一个女子的一生。
接下来的几天,陈念像着了魔。她利用一切碎片时间,在网络上疯狂搜索“宋雨亭”这个名字。这个普通的名字背后,关联着无数无关的信息,如同大海捞针。她翻遍父亲那些发黄的通讯录,试图寻找任何可能的线索。她甚至找到父亲退休前最后工作的大学人事处,软磨硬泡,靠着父亲当年还算不错的口碑,一位临近退休的老档案员才勉强同意在故纸堆里帮她翻找一下。
“宋雨亭……宋雨亭……”老档案员戴着老花镜,在落满灰尘的旧名册上逐行寻找,嘴里念念有词,“哦!找到了!中文系五五级的……嚯,档案备注……‘调离本市,去向:青城市第三中学’?青城?那地方可不近啊。”
青城!一个具体的名字!陈念的心几乎要跳出嗓子眼。她立刻联系了青城市第三中学。电话几经转接,听筒那端终于传来一个苍老但温和的声音,是退休教师活动站的一位老主任。当陈念报出“宋雨亭”这个名字时,对方沉默了片刻。
“宋老师啊……”老主任的声音带着悠长的回忆,“认得,怎么不认得。我们学校以前的老教师,教语文的,教得好,人也和气。就是……性子太静了,一直是一个人。前些年退休了,身体好像不太好,搬去城东的‘静心苑’养老院了。你是她……?”
“我是她……一个晚辈亲戚。”陈念的声音有些哽咽,强压着激动,“谢谢您!太感谢了!”
静心苑养老院坐落在青城东郊一个略显僻静的区域。当陈念按照指引,终于推开那扇标着“207”的房门时,时间仿佛骤然凝滞。
午后的阳光斜斜地穿过洁净的玻璃窗,洒在靠窗的单人床上。一位瘦小的老太太安静地坐在阳光里,满头银发梳得一丝不苟,在光线下闪着细碎的、近乎透明的光。她穿着洗得发白的淡蓝色棉布罩衫,腿上盖着一条薄薄的毯子。阳光勾勒出她侧脸的轮廓,皮肤薄得近乎透明,布满细密的皱纹,如同被岁月精心雕琢过。她的鼻梁依然挺秀,依稀能辨出当年照片上那份清丽的影子。她微微低着头,布满老人斑的双手交叠放在毯子上,正专注地看着膝盖上摊开的一本旧书。房间里异常整洁,只有窗台上,一盆小小的紫色风信子开得正好,在阳光里散发着幽微的、略带甜味的香气。
“请问……是宋雨亭阿姨吗?”陈念站在门口,声音放得极轻,生怕惊扰了这片凝固的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