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十点四十七分的末班车总是带着股铁锈味。
我坐在靠窗的位置,指尖无意识地敲着公文包上的鎏金logo。包里是刚签下的千万合同,西装袖口还沾着庆功宴的香槟渍,但只有我知道,领口的香水味是早上出门时,赵曼丽硬往我身上喷的。
“廉价货。”
我对着车窗里的自己扯了扯嘴角。
三年前这个时间,苏晚也总爱在我衬衫上喷她攒了半个月工资买的香水,玻璃瓶上的标签都磨掉了,她说这是“我们的味道”。
车门“嗤”地一声打开,灌进股冷雨气。
我抬头的瞬间,呼吸卡在了喉咙里。
女人穿着条正红色的连衣裙,裙摆扫过台阶时带起细碎的水花。她没看任何人,径直走到我对面坐下,隔着过道,距离刚好够看清她涂着正红色指甲油的手指。
车厢顶的灯忽明忽暗,红裙在阴影里像团烧得正旺的火。
她从上车起就没动过,只微微偏着头看窗外,侧脸的轮廓在玻璃反光里忽隐忽现。我盯着她的下颌线发愣,心跳突然像被什么攥住——那弧度,和苏晚一模一样。
“不可能。”
我捏紧了公文包,指节泛白。苏晚死在三年前的雨夜里,消防队员抬她出来时,红色的连衣裙已经被血泡成了深褐色。
女人忽然动了。
她的右手抬起来,指尖轻轻点在车窗上,指甲在昏暗里亮得刺眼。那根涂着红甲油的食指开始移动,沿着玻璃上的雨痕画圈,一圈,两圈,最后停在某个点上。
我顺着她的指尖看出去。
是某大厦。
三年前那个雨夜,我就是在这里给苏晚打的最后一个电话,我说“在加班,项目很重要”,而实际上,我正坐在赵曼丽的跑车里,听她规划我们的未来。
女人的指尖还停在那里,像枚烧红的钉子,钉在我最不敢碰的地方。
车厢广播报站的声音吓了我一跳。我猛地回神,发现她在看我。
不是苏晚那种带着星星的眼神,是冷的,像结了冰的湖面,能照出我此刻脸上的慌乱。她的睫毛很长,垂下来的时候在眼睑投下片阴影,我盯着那片阴影,突然想起苏晚总爱用睫毛蹭我的脖子,说这样比亲吻舒服。
“叮——”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赵曼丽的信息:“爸问你怎么还不回来,别又去鬼混。”
我飞快地打字回复,指尖却在发抖。
等我放下手机,女人的脚离我的皮鞋只有两厘米。
红色的高跟鞋,鞋跟尖得像把小刀子。刚才她明明跷着腿,什么时候放下来的?我甚至没听见声音。鞋尖轻轻蹭了下我的鞋边,很轻,像羽毛扫过,却让我瞬间绷紧了全身的肌肉。
苏晚以前也爱这样。
在出租屋的木地板上,她总光着脚,用脚趾勾我的拖鞋,笑得眼睛弯成月牙:“林浩,你看我们的影子,像不像连体婴?”
“疯子。”
我低声骂了句,试图挪开脚,却发现双腿像灌了铅。
女人忽然收回脚,重新跷起腿,视线又落回窗外。仿佛刚才那个带着侵略性的动作只是我的错觉。但我能闻到空气里飘来的味道,很淡的栀子花香,和苏晚生前用的那款廉价香水,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