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努力维持着嘴角的弧度,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干涩:“很…特别。谢谢你,阿哲。” 我伸出手指,轻轻碰了碰培养皿冰冷的玻璃壁。里面那团蠕动的、模拟着巨人光芒的菌落,触感滑腻冰凉,带着一种非生命的怪异感。
“特别?”阿哲敏锐地捕捉到了我语气里那丝微妙的勉强,他推了推眼镜,眉头习惯性地蹙起,那是一种开始分析问题的表情,“小雅,你得明白,相比于一束注定枯萎的鲜花,或者一块毫无意义只会增加热量的甜腻蛋糕,这才是真正有价值的东西!仪式感?那不过是消费主义精心设计的甜蜜陷阱,用来掏空钱包和麻痹大脑的。我们不该被这种肤浅的……”
“阿哲!”我打断他,声音有些不受控制地拔高,指尖因为用力捏着包带而微微发白,“今天是我生日!我只想要一束花,哪怕是最便宜的!或者只是一句‘生日快乐’,而不是听你分析市场行为学和多巴胺的欺骗性分泌!” 委屈和失望像潮水般涌上来,堵住了喉咙。
他愣住了,似乎完全没预料到我的反应。镜片后的眼神迅速冷却下来,从刚才的狂热研究者,切换成了冷静的观察员。他沉默了几秒,似乎在评估我的情绪状态,然后才用一种近乎刻板的、试图安抚实验对象的语气开口:“小雅,你的情绪波动我能理解。在特定纪念日,社会文化压力会诱导个体产生不切实际的期待。但我们要理性看待,避免陷入……”
“够了!”我猛地转过身,不想再看他那张试图用理论解剖我情绪的脸。眼泪不争气地涌上来,视线模糊。我冲出了实验室,把门在身后重重关上,也隔绝了他可能还在进行的、关于“非理性情绪诱因分析”的阐述。门外走廊冰冷的空气也无法冷却我脸上的滚烫。
就在我冲出实验室大楼,茫然地站在初冬凛冽的寒风里,试图平复那几乎要撕裂胸膛的委屈和酸楚时,头顶的天空,传来了异样的声音。
不是怪兽袭来的警报,而是一种细微的、令人心悸的摩擦声,像是巨大的砂纸在粗糙地打磨着天空本身。
我下意识地抬起头。
心脏在那一刻骤然停跳了一拍。
高悬于城市上空的巨人爱伽,那曾经如虹彩琉璃般完美无瑕、流转着无尽光芒的身躯,正在发生可怕的变化。它胸口核心计时器那象征生命力的蓝色辉光,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艰难地闪烁着。而最触目惊心的是它那庞大的体表——那些曾经瑰丽如同梦幻的彩色鳞片,正一片、一片地剥落!
它们脱离了巨人的躯体,像秋日里枯死的巨大树叶,在灰暗的天空背景中无声地翻滚、飘零。鳞片脱离的地方,暴露出的并非更深邃的光芒,而是一种死气沉沉的、岩石般的灰败质地!粗糙,冰冷,毫无生机,如同被遗弃千万年的古老石像,正在时光中风化剥蚀。
一片边缘闪烁着微弱残光的巨大鳞片,旋转着,缓慢地、沉重地,朝着我所在的方向飘坠下来。它越落越低,越来越大,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我僵在原地,眼睁睁看着那片曾经象征着我们炽热爱恋的瑰丽碎片,像一座崩塌的山峦阴影,无声地朝我覆盖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