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它没有砸中我。它沉重地撞击在离我几米开外的空地上，发出一声闷雷般的巨响。碎裂的晶体和激起的尘土猛地扑向我的脸，带来一阵刺痛。我踉跄着后退，尘土呛进喉咙，剧烈地咳嗽起来。
灰尘弥漫中，我怔怔地看着那片坠落的巨大残骸。它曾经是爱伽身体的一部分，是阿哲眼中“情感能量场”最璀璨的外显。如今，它只是一堆庞大、丑陋、毫无光泽的灰色碎石块，散落在冰冷的地面上，像一具巨兽的骸骨。
我抬起头，望向天空。巨人爱伽依旧悬浮在那里，但它的身影从未如此刻这般黯淡、沉重。它像一个身患重疾的巨人，正被一种无形的力量缓慢地剥夺着色彩与生命。更多的鳞片在剥落，无声地宣告着某种不可逆转的衰败。寒风卷着尘土和破碎的光屑，刮过我的脸颊，冰冷刺骨。那一刻，城市上空的灰败巨人，和我胸腔里那颗同样在迅速冷却、剥落的心，形成了某种绝望的共鸣。
日子在一种沉闷的、如同钝刀子割肉的痛苦中滑过。每一次争吵，每一次冰冷的“理性分析”，每一次期待落空后的死寂，都像是在爱伽那日益灰败的石质身躯上，又狠狠凿下了一块。它出现的次数越来越少，停留的时间越来越短。即使偶尔出现，也只是悬浮在云端，像一个巨大而沉默的幽灵，黯淡无光，核心计时器那点微弱的蓝光，仿佛随时会彻底熄灭。
最后一次争吵爆发在深秋的夜晚，导火索是一次再平常不过的同事聚会。阿哲理所当然地缺席了，理由是实验室一组关于“爱伽能量粒子半衰期”的关键数据需要连夜处理。深夜，我带着一身疲惫和聚会残留的喧嚣回到家，客厅里只亮着一盏昏暗的落地灯。阿哲蜷在沙发里，笔记本电脑屏幕的光映着他疲惫而专注的脸。
“回来了？”他甚至没有抬头，手指在触控板上快速滑动。
“嗯。”我应了一声，声音有些干涩。空气里弥漫着一种令人窒息的沉默。
“聚会怎么样？”他随口问道，视线依旧黏在屏幕上。
“还好。”我走过去，把包扔在旁边的单人沙发上，发出轻微的声响，“张姐问我，你怎么又没来。她说…很久没看到我们俩一起出现了。”
阿哲终于停下了手上的动作，但目光并未移开屏幕，只是眉头习惯性地皱了起来：“小雅，你知道我很忙。这种毫无意义的社交，除了浪费时间，能带来什么？数据不会自己跑出来，模型也不会自己完善。我需要时间。”
“时间？”积压了太久的委屈和疲惫瞬间冲垮了堤坝，我的声音陡然拔高，“你的时间都给了你的数据，你的模型，你的‘研究’！那我呢？我们呢？爱伽呢？你看看它！”我猛地指向窗外那片被城市灯火映照得一片浑浊的夜空，“它快死了！你看不见吗？它就在那里，一天比一天灰，一天比一天暗！阿哲，爱伽要死了！”
我的声音带着哭腔，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异常尖锐。眼泪终于失控地涌出来，顺着脸颊滑落。
阿哲似乎被我的爆发惊了一下，他终于转过头，摘下眼镜，揉了揉眉心，脸上是清晰的疲惫和不耐烦。他看着我泪流满面的样子，眼神里没有心疼，只有一种近乎冷酷的审视和分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