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这是第几次从梦魔中惊醒。

“今天感觉怎么样?”两天一换的面孔我也懒得记.只觉得他们穿得白大褂晃眼。

“没什么问题可以着手办出院了。”我点头,他们走后空荡荡的病房又只剩下我一个人。

展颜,我的名字。

没什么寓意,我爸姓展我妈姓颜。我是他们婚姻顺其自然的结果,甚至一度认为他们的相敬如宾是不相爱。但不可否认的是,他们都很爱我。

老展有点大男子主义,颜教授又是一个极度理性的事业女强人。而我和他们都不像,我敏感心思细腻,谈不上理性也没过度感性。有时候讨厌老展通篇的大道理,也听烦了颜教授的理性思维。

躺久了,站起来有些头晕。已经是这个月第二次住院。我甚至能感受器官逐渐衰竭,生命绽放到尽头一点点枯萎。

如果可以我真希望这一切只是梦,感觉到疼就醒了。

除夕夜,我也不知道是哪根弦崩断了。

刚做好的饭菜连筷子都没拿起,接个电话就要走。

“你走了就别回来过年!”院子里飘着雪,他们几乎同时愣住。

颜英楠眼中愧疚,又不得不离开,“颜颜,我也没办法。”我委屈却没说一句软话留她,看着她头也不回的离开。

唯一一次宣泄情绪倒成了最后一次。

再见到我妈,准确点是“颜英楠”这三个字是在死亡通知书上。

我和老展一起去警局。他那么要面子的人,扯着我的手,哭得直不起腰。而我恍如隔世,没拉开那扇门是我不相信这一切确切的发生了。

后来,这世界上唯一理解我的人睡在了小盒子里。

那阵,我的生活似乎也没什么改变。

心理学上解释,人在受到极大创伤时,大脑会有意识的趋利避害,保护人不至于崩溃。

但防线总在瞬间攻破。

正月十五,我象征性煮几个汤圆。

老展糖尿病犯了,大姑陪他在医院。想多加几勺糖却误放成了盐。

记得有一年也是,我妈煮一大锅汤圆,半袋盐都快倒没了。

心绪被勾断,现实在我面前的只有空荡荡的家和那碗咸的发齁的汤圆。

鼻头一酸,我知道我想妈妈了。

突然飘起雪,我光脚站在院子里,雪花落在脸上,我能感觉到,“妈,是你回来了吗?”

眼泪无意识夺眶,哭到快晕厥,我就躺在水泥地上,闭上眼以为能回到从前。

一场春雨一场寒。老展坚信这不是意外,搭上所有也要拼出个真相。

曾经,我以为他们并不爱彼此。原来是两个死要面子的人都说不出爱。

几个月,我爸像过了几个春秋老了不止一度。

局里的领导特意来过家里,话里话外劝他别查。我没听,他也没听。

直到被停职在家,早就不是意外,可那些人却装作全然不知。

几天,陶恒来过。

我和陶恒是长辈口中的青梅竹马。他家的权势足够支撑我查下去。

有几个瞬间,我甚至想利用他。

“展颜,我可以查。”他不能查,我不能把他卷进来。就像他爱我,此刻我却没办法回答。

每次接近真相,像有一双无形的手扯住我。

无力感爬上心头,越是这样,我越不甘心,越觉得我妈不能就这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