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雨中的古董店遇见顾沉时,他正修复一座百年钟表。
>“时间是最残忍的艺术家。”他指尖摩挲着齿轮对我说。
>后来他为我造了会旋转的机械舞台,让我这个瘸子重新“跳”起了舞。
>首演那晚,我在他怀里听着掌声停住呼吸。
>遗物箱里躺着他未送出的婚戒,和一张诊断书——
>“脑瘤晚期,最多三个月。”
>原来他早听见了自己生命的倒计时声。
>而我们的永恒,只有谢幕时那永恒的三十七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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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的雨点,带着一种固执的、近乎无情的节奏,砸在青石板的街道上。那声音,密集而冷硬,像无数细小的沙粒持续不断地撞击着深潭,又像某种倒计时的秒针,在催促着每一个踟蹰的行人。我,苏晚,刚从舞蹈中心结束了一场漫长排练的现代舞者,此刻狼狈地蜷缩在窄窄的屋檐下。薄薄的练功服早已湿透,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每一寸因为疲惫而微微颤抖的肌肉线条,寒意如同细小的针,从湿透的布料钻进骨头缝里。
我像只被雨水打蔫了的鸟,目光茫然地扫过对面灰扑扑的橱窗。视线所及,大多店铺早已在暮色和雨幕中拉下了卷帘门,唯有一家店的灯光,倔强地从一扇镶嵌着菱形玻璃的木门里透出来,固执地撕开一小片灰暗混沌的世界。那是一家古董店。门楣上方挂着一块深棕色的木牌,上面刻着三个瘦金体的小字:尘时阁。
那灯光,昏黄、温暖,像一块融化在冬日寒夜里的琥珀,带着一种沉静而古老的诱惑力。它仿佛无声地召唤着冰冷湿透的我。几乎没有犹豫,我抱着已经冻得有些麻木的手臂,几步就冲过被雨水冲刷得光滑发亮的青石板路,用力推开了那扇沉重的木门。
一股混合着陈旧纸张、干燥木料、尘埃和微弱樟脑丸气息的味道扑面而来。这气味并不难闻,反而有种奇异的安抚力量,瞬间包裹了我。店内空间比外面看起来要深邃,光线被高大的、塞满各种奇形怪状物品的博古架切割得有些支离破碎。铜器、瓷器、褪色的织锦卷轴、蒙尘的西洋座钟……它们沉默地挤在一起,每一件都像是凝固的时间碎片。
我的目光几乎是立刻被吸引到了店堂深处。那里,一张宽大的、布满岁月刻痕的橡木工作台后,坐着一个男人。他的头微微低垂,侧脸在台灯暖黄的光晕里显得轮廓分明,下颌线绷着一种近乎冷峻的专注。台灯的光束精准地投射在他双手之间的一件物品上——那是一座钟。不是普通的座钟或挂钟,它的样式极其古老繁复,黄铜的基座雕琢着层层叠叠的藤蔓与花叶,玻璃钟罩内,隐约可见无数细小的金色齿轮层层咬合。
男人的手指极其修长,骨节分明,此刻正捏着一枚比指甲盖还要细小的齿轮,用一把尖细的镊子,小心翼翼地将其嵌入一个肉眼几乎难以辨别的卡槽之中。他的动作稳定得不可思议,带着一种近乎仪式的虔诚。镊子尖与金属齿轮接触,发出极其轻微的“嗒”的一声脆响,在寂静的店里异常清晰。
我屏住呼吸,不敢惊扰这精密如微雕般的操作。湿透的衣服贴在身上,带来一阵难以抑制的寒意,我控制不住地轻轻打了个哆嗦。就是这细微的颤动,让脚下的一小块老旧木地板发出了“吱呀”一声呻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