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我的心随着他的“很难”而沉了一下,但后面那句“需要时间”又让希望重新燃起。他没有直接拒绝!

“地方……我知道城郊有个旧仓库,租金很便宜!我……我可以想办法!”我急切地说,脑子里飞快地盘算着自己那点可怜的积蓄和可能的筹钱途径。

顾沉的视线重新落回那个还在不知疲倦旋转的模型上,铜人偶伸展的姿态在灯光下划过一道道优美的弧光。他伸出手,关掉了基座上的开关。嗡鸣声戛然而止,旋转缓缓停下,那舞姿最终凝固成一个完美的静态。

他拿起那枚小小的铜人偶,指腹无意识地摩挲着它冰冷的、模拟舞姿的线条。

“再说吧。”他最终只是淡淡地吐出三个字,将铜人偶放回抽屉,转身拿起一把螺丝刀,开始拆卸旁边一座等待修复的旧钟表外壳。仿佛刚才那个关于飞翔的承诺,只是我极度渴望下产生的一个幻梦。

但我知道不是。他没有拒绝。那扇门,被他用“再说吧”这三个字,推开了一条极其细微的缝隙。一丝微弱却无比真实的光,从那缝隙中透了进来,照亮了我心底那个名为“可能”的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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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沉口中的“再说吧”,像一颗投入心湖的石子,激起的涟漪远未平息。城郊那个废弃的旧仓库,成了我心头挥之不去的念头。它位置偏僻,红砖墙上爬满了枯萎的藤蔓,巨大的铁门锈迹斑斑,但内部空间异常宽敞,高高的穹顶下只有几根粗壮的承重柱,租金低廉得几乎等于白送。

我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拉着他去看。推开沉重铁门时,积年的灰尘在从高窗射入的光柱中狂舞。顾沉皱着眉,用手帕掩住口鼻,目光却像探照灯一样,锐利地扫过空旷的场地、斑驳的水泥地面、裸露的粗大电线管道,最后定格在高高的、布满蛛网的桁架屋顶上。

“高度够,”他声音闷在手帕后,带着嗡嗡的回响,“承重柱位置不影响主体布局。电路需要彻底改造,安全系统……麻烦。”他走到场地中央,蹲下身,用手指捻了捻地上的浮尘,又用力按了按地面。“地面平整度太差,需要自流平,否则舞台基座无法校准。”

他站起身,环顾四周,眉头紧锁,像是在脑海里飞速地进行着庞大的计算和图纸绘制。阳光透过高窗,照亮他侧脸上细微的绒毛和紧抿的唇角。那一刻的他,不再是古董店里那个沉静修复时光的匠人,更像一个即将指挥千军万马、开疆拓土的将军,周身散发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专注和力量。

“能……行吗?”我忐忑地问,声音在空旷的仓库里激起微弱的回音。

他没立刻回答,只是走到一面巨大的、布满涂鸦的墙边,用指尖敲了敲墙体。沉闷的实响。他似乎在衡量着什么,半晌,才转过身,目光落在我脸上,深邃而平静。

“地方定了。”他言简意赅,一锤定音。

狂喜瞬间攫住了我!我几乎要跳起来欢呼,脚踝却传来熟悉的隐痛,让我动作一滞。但这小小的疼痛此刻显得如此微不足道!他答应了!他真的要做!那个能让“飞”成为可能的舞台!

然而,狂喜之后,是铺天盖地的现实重压。仓库的租金押金、彻底改造的费用、那庞大舞台所需的特种合金材料、定制精密传动部件、控制系统、电机、传感器……每一项后面跟着的数字,都像一座沉重的大山,压得我喘不过气。